富貴皇華

第五十四章 侄兒們都是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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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赟嗣突然幫武令媺說話后,榮安堂大門前陷入詭異的沉默。三位監國皇子,泰王氣定神閑,嘴角掛著溫煦的微笑;祿郡王與瑞王面色還算平和,他們都是有城府的人,無論深淺吧,此時起碼不會露出太顯眼的表情。康王和往常一樣當背景板,保持沉默。

蘭真公主相當滿意某些人的某些表情。她只用區區幾個字的一句話,就成功地在武令媺和別的皇族子弟之間豎起了無形高墻,這讓她很解氣。

“紫鱗的話說的不錯。你們聊吧,我要去祭拜母后和太子。”功成便要身退,蘭真公主溫和地對眾人笑笑,徑自進去榮安堂。

她緩緩攥緊正拉住武宗厚衣袖的手。她相信武赟嗣沒有愚蠢到這種地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幫她說話?他分明就是故意的這小東西和他爹一起,就是要明著逼她表態,把她一步步逼到他們那方去

那天武令媺與泰王短短交談過幾句話,面對泰王相當直接的承諾,她還是沒有當場答應什么。沒想到不過數日,這一幕竟然又重演,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此念一生,武令媺的神情徹底平靜下來。果然啊,她這個半路上船的師父始終都不能讓泰王父子放心。不得到她的明確承諾,他們竟是死纏著不罷休

現在怎么辦?當面表露自己的態度,讓祿郡王和瑞王的猜測坐實,令皇帝陛下秘密建儲的用意流產?還是給泰王和武赟嗣臉子看,得罪未來的皇帝和儲君?

尼瑪,老娘混到現在容易么?一個兩個都來算計老娘?武令媺沉住氣,平平淡淡地說:“九皇兄向來都感念父皇恩情。赟嗣,你下回再去和王府,也替小皇姑轉達問候。”

她嘆了口氣,也露出愁苦模樣,望著遠方說:“剛剛蘭真皇姐提起四哥,我倒想起了去楚國當質子的譽嗣。咱們在家里,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有兄弟姐妹互相扶持。譽嗣遠去他鄉,卻不知如何呢。”

提起前任祥王的世子、如今已經遠去楚國為質的義國公武譽嗣,除去武宗厚以外,諸位皇子的臉色都有些陰沉。他們舍不得送自己的孩子出質楚國,便狠狠踩了本就跌得夠重的前祥王府一腳。

皇子們這事兒可干得不大地道。武令媺此時提起,不亞于是一桿子把船打翻,干脆把幾位皇子都得罪了一遍。她的想法是,如今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樣不偏不倚交好諸皇子,那就站在他們的對立面,自成一黨算了

即便不算皇帝陛下,她身后還站著宗正局和三位宗親輔臣,誰當皇帝都不敢與她當真撕破臉。她與武赟嗣拉近關系,固然有好上加好的用意,大半還是看了皇帝陛下的面子。

以前,武令媺從來都沒想過要集結勢力如何如何。她的同盟只是自保,賺點小錢罷了,從來不在朝政之事上爭權奪勢。但是今天被武赟嗣這么一激,她心底隱約產生了某個模糊念頭。她想要在未來也掌握重權,只有她去逼別人,不能再讓別人如今天這樣來逼她

“小皇姑,侄兒聽說譽嗣堂哥走的那天,您還讓人送了一大筆銀子給他。譽嗣堂哥哭得可厲害了,一個勁地感激您呢。”這回說話的人是武宏嗣,他蹦到武令媺身邊,親熱地與她站在一起,笑呵呵地說,“小皇姑惦記著咱們這些侄兒,上回您送到府里來的智力玩具,侄兒可喜歡了。”

他扭頭看向武赟嗣,得意洋洋地顯擺:“武赟嗣,你有沒有小皇姑送的智力玩具啊?你們有沒有啊?”后面一句話卻是對其余幾位皇子的嫡子女問的。

武赟嗣不客氣地白了武宏嗣一眼,到底是看不過眼這家伙的臭美勁兒,忍不住反駁道:“誰說沒有,我也得了的”

其余幾位皇子的嫡子女們也都紛紛打擊武宏嗣,又免不了亂糟糟地向武令媺道謝。武宏嗣一把揪住武令媺的袖子,老實不客氣地耍賴:“小皇姑騙人,您當時說只有侄兒才有那些智力玩具,可現在他們都說有您居然騙侄兒侄兒不依,侄兒不依,小皇姑要補償侄兒”

武令媺心中感動,武宏嗣此時的插科打諢毫無疑問給她解了圍。雖說她也不是當真就沒有辦法應對,但武宏嗣的打岔、轉移話題的效果更好。

親昵地擰擰武宏嗣的鼻頭,她沒好聲氣地說:“得了吧你,你在小皇姑這里拿的東西還少了?上回你還把小皇姑給你小皇叔準備的吃食都包圓了,小皇姑也沒告你的黑狀。”

武宗厚立刻單手揪住武宏嗣的衣襟,臭著臉問:“宏兒,你當真吃了你小皇姑給我準備的好東西?”武宏嗣便裝模作樣大聲呼痛,手忙腳亂要逃開武宗厚的魔爪。

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武令媺目光一轉,瞥見在泰王眾子女當中站在最后面的青年。“遠嗣,你過來。”她對那青年招招手,笑容可掬地說,“你到前面來。”

泰王長嫡子武遠嗣愣住,呆站著沒動地方。武令媺便抿嘴對他笑,再次出聲道:“遠嗣,小皇姑許久都沒見你,過來讓小皇姑瞧瞧你。”

她年紀雖小,說話行事卻比大人還有范兒,讓人很輕易便忽視了她的年歲。武遠嗣飛快地看了泰王和武赟嗣一眼,這才輕飄飄地飄過來。

這孩子身子太單薄了,瘦竹竿也似,穿著一件明顯大了的嶄新嶄新的錦衣。不過他的眼睛很有神,黑黝黝的放著微光。武令媺抬頭仔細打量這個比自己年長好幾歲的侄兒,伸長手費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氣地說:“遠嗣,你太瘦了,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千萬別虧待自己。”

武遠嗣嘴唇動了動,但只是低沉地應道:“是。”他不敢直視武令媺,神情既惶恐又畏縮,身體僵直著一動也不敢動。

“遠嗣,記著給你母親上柱香。”武令媺嘆息道,“不管她做了什么錯事,她都是你的母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別人可以怪她恨她,但是你不可以”

武遠嗣眼里掠過不敢置信的光芒。他幼年喪母,原因,這么多年下來,他也知道。父王為什么把他遠遠打發去了封地,還不就是怕他在京里晃悠,惹了這位深得帝寵的小皇姑的不痛快。畢竟當年他做出那樣的事,差點害小皇姑沒了命。

但是,整座太寧城、整個大周國,卻偏偏是她對自己說了這樣的一番話。武遠嗣不是傻蛋,他已經十九歲了,他懂很多事情。此時他凝視著小皇姑的眼睛,他看見的只有真誠。小皇姑并不是為了做戲才對他說這些話,她是真的這樣想。

多年來,武遠嗣只敢在心里偷偷思念母親。不要說祭奠,他就連當面承認自己還在想念母親這個泰王府的恥辱、罪人都不敢可是今天小皇姑當著大家的面說了這樣的話,他也許就能在自己的房間里抱著母親的靈位悄悄掉幾滴眼淚。

“八皇兄,小妹向你求個情。讓遠嗣給他上柱香,如何?”武令媺轉身看向泰王,卻沒有將一星半分眼角余光投向武赟嗣。不用看她也知道,武赟嗣肯定氣得小臉都白了。

泰王的溫和神色終于現了幾分復雜,點頭說:“十九妹寬宏大量,為兄還有什么好說的?遠嗣,給你小皇姑磕頭”

武遠嗣二話不說,撩起衣袍鄭重地磕下頭去,大聲道:“遠嗣替母親向小皇姑賠禮道歉遠嗣多謝小皇姑成全”

侄兒們都是能人吶武遠嗣也懂就坡下驢,當面將過去的事兒說明,以后她再想如何就要顧及今天。武令媺在心里暗嘆,有了她的這番作派,武遠嗣在泰王府的日子想必會好過幾分。

她今日還是沒有明確表態,但通過武遠嗣這件事兒也表示了對泰王府的親近之意。此外,武赟嗣敢當著面算計她,那就不要怪她抬舉他的這位長嫡兄。

瞻前顧后不是武令媺的性格,她深知,若她今天后退一步,明日她與泰王結黨的謠言便會傳得滿天亂飛。就算今天惹了泰王妃和武赟嗣不痛快,她也不放在眼里。

武赟嗣的祥瑞吉兆是怎么回事,武令媺最清楚不過。如果未來武赟嗣當真記恨了她,那就別怪她奮起反擊反正泰王府不是只有武赟嗣這一個嫡子,現成就有武遠嗣人家武遠嗣雖然沒了親娘,但還有勢力不弱的外家。泰王之所以還保留武遠嗣的嫡子名份,不就是顧忌這個?

祿郡王和瑞王看了半天的戲,最后這個小皇妹又在眾人面前表現了一番容人之量。他們心中做何感想,外人不得而知,但是當著皇帝陛下派來請武令媺去見駕的內監,他們很是說了幾句好聽話。幾人再無言語,道別后告辭。

在離開榮安堂前往乾寧宮的路上,武令媺忽然想,蘭真公主身為先孝仁太子的同胞親姐姐,應該也是玄鶴會的人吧?她甚至擁有很重要的話事權吧?

她向來直覺敏銳,今天如此種種,都是因蘭真公主一句看似無意的話引起的。而她也總覺得蘭真公主偶爾瞥向自己的目光,雖然一如往常那樣和藹溫柔,在今天卻給她很不舒服的尖銳感。那是一種針對的、敵視的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