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能是陳厚溫?”
沈四太太慢條斯理,聲音很輕,卻是一個炸雷一般,在沈柔凝頭腦中響起來,立即讓她頭腦中想起了一陣轟鳴。她沒有被驚醒,反而因此更加懵了些,口中喃喃:“溫表哥……”
是啊,為何不能是陳候溫。
陳厚溫和自己年紀相近,看起來似乎更加合適一些。甚至,比妻子新喪的陳厚蘊更加合適一些啊。
想到這一點,沈柔凝慢慢有了點兒冷靜,緩緩對沈四太太道:“母親說的有道理。溫表哥……也是不錯的。”心卻是驀然一痛,眼神不禁黯淡下來。
她怎么說陳厚溫不合適。
相反,陳厚溫很合適。至于一心一意這一點,有陳家的家訓保證,陳厚溫肯定不會讓人失望。所以,他真的很合適。沈柔凝完全找不到任何一點兒反對的理由。
沈四太太輕輕挑了一下眉,鼻息“嗯”了一聲,又再次問道道:“你真的是這么認為的?阿凝,你可要想清楚了。一但你確定,我便會去向老爺子開口,將事情定下了。”
“反正經此一事,在京城,怕也沒有哪家敢聘你。嫁入陳家,也算是最合適的了。”
“不過,沈柔凝,你當真想好了?是陳厚蘊,還是陳厚溫,亦或是陳厚琪?一但選擇,就是一生。”沈四太太微微揚聲,再次問沈柔凝,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提醒。
沈柔凝雙拳情不自禁地握了起來。指甲陷在肉中,一陣刺痛。
這刺痛讓沈柔凝的嬌軀有了微微的搖擺。
陳厚蘊,陳厚溫,亦或是陳厚琪?
一但選擇,便是一生!
而這一個選擇。卻要在短短的時間內做出來!
沈柔凝思緒翻涌,心亂如麻。
一但選擇,就是一生。
沈四太太這句話在她的頭腦中不斷回蕩,也終于讓她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她緊握拳頭,眼中閃過一抹堅決,看向沈四太太,道:“母親。我與蘊表哥最為熟悉……若是母親真的打算以定親作為理由。便就是蘊表哥吧。”
兩世為人,她心理上從來都是比同齡人成熟許多。所以,在她眼中。尚未經過歷練擔當一面的陳厚溫和陳厚琪無疑都太青澀稚嫩了些,無法讓她生出踏實可靠的感覺。因而,將來在一起生活,想要合拍。怕就困難的多。
而陳厚蘊,卻是一直能夠教導她的人。
兩家的長輩。大舅母顯然比二舅母要慈愛容易相處的多。妯娌之間,她與明嘉郡主也有情誼在。
仿佛是找到了理由,沈柔凝慢慢恢復了平日里的從容清淡,面上的紅霞。也漸漸褪去了。她已經能夠正視沈四太太的眼睛,就像往常時候,沈四太太與她談起婚嫁的時候一樣。
沈四太太看了看沈柔凝。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招手讓一個小丫鬟進來,吩咐道:“去請蘊表少爺到這里來一趟。”那小丫鬟飛快地去了,沈四太太才問沈柔凝道:“一會兒他來,我會問問他的意思。他若是沒有意見,我便去要去找老爺子說……你是留下聽著,還是去照顧阿湲片刻?”
沈四太太言語中分明沒有打趣,但她這樣的話,依舊讓沈柔凝面頰再次緋紅,道:“母親,我去看看阿湲。”她怎么能留下這里,聽沈四太太詢問陳厚蘊。
陳厚蘊一向是將她當做了學生和妹妹……聽到沈四太太詢問這樣的話,他會怎么想?會覺得荒謬嗎?
沈柔凝微微一想就覺得無法坦然面對陳厚蘊,當即與沈柔凝行禮告退,一路緩緩,往繡樓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摸著發燙的面頰,神色間再次恍惚起來。
若是陳厚蘊覺得荒謬不肯答應……那自己該怎么辦?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便不能在做更改,她也沒有那樣厚的面皮說三位表兄弟一個不行就另選一個!也就是說,若是陳厚蘊反對,她便沒有辦法讓自己坦然在陳府住下去了。
將來,選秀風波一過……她就該離去了。
抑或,她真的進了宮。
沈柔凝神色恍惚,步子走的格外的慢。而陳厚蘊來的很快,一下子來到了沈柔凝面前,一如既往地問道:“阿凝,在想什么,這么專心。小心地上的卵石,別摔了個跟頭。”
這條小路是用許許多多的鵝卵石鋪就的,絕不會滑到,當然也不至于絆倒人。陳厚蘊這么說,顯然是在與沈柔凝玩笑。
但沈柔凝正恍惚走神,被陳厚蘊觸不及防地站在她面前,讓她猛然一驚,慌亂間腳步竟然大亂,竟然自己絆了自己,眼看就要摔倒!這樣的鵝卵石小路,真的摔倒,怕要跌的不輕!
她不禁輕呼出聲。
陳厚蘊本來就離她很近,不然也不會嚇著沈柔凝。電光火石之間,他立即上前一步,穩穩地將往前撲的沈柔凝接住了,口中道:“阿凝,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他的雙手正穩穩地牢牢地抓住她的兩邊上手臂上。
兩個人之間,留有足夠的空隙,讓看到這一幕的人,難以生出誤解。但便是有些空隙,也是彼此呼吸相聞!
沈柔凝只覺得一陣熱烈的男兒氣魄撲面而來,蒸的她面頰緋紅身子發軟!她再次踉蹌一下,而后才猛然意識到什么,受驚一般急急后退,錯亂的腳步差一點就讓她再次跌倒!
紅纓及時扶住了她。
陳厚蘊此時已經發現了沈柔凝的不對勁兒。
從她不到十一歲的時候,他就認識了她。那時候她年紀一點點,卻練就了一派鎮定從容,幾年之中,陳厚蘊從來都沒有見到沈柔凝如此驚慌失措過。
到底怎么了?
發生了什么?
剛才在老爺子那里,就算她看見了自己的名字真的在秀女名冊上,她不也十分鎮定,沒有一絲驚慌焦灼嗎?
陳厚蘊不禁皺了一下眉。
“表哥,母親在等你,我就不耽擱你了。”沈柔凝卻沒有意識到這些,此時羞惱不敢抬頭,盯著陳厚蘊的靴子,匆匆行了一禮,就與紅纓疾步而去。
月白色的裙角翻飛生風,仿佛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