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也猶豫過是否不去告訴沈柔凝,但一想沈柔凝總有一日要面對這個噩耗,又因為她剛才的表現讓老爺子側目,所以他猶豫一下,還是說了。
沈柔凝不敢相信,齊圓圓就這么死了。
縱然她知道齊圓圓身體不好,自幼身體就時好時壞……但她昨夜才見過她啊!那個時候,她……
沈柔凝不禁想起昨夜的齊圓圓的身影。
她當時只看見齊圓圓流淚的眼睛,卻忽略了,齊圓圓竟然是十分消瘦的。是的,齊圓圓的身體變了一個模樣,完全瘦了下來,再沒有曾經的圓潤。
“外公,她真的是……”沈柔凝言語哽咽。
陳老爺子點點頭:“你知道,她的身體一直有著隱疾。去年又狠狠病過一場,很是嚴重,聽說差點兒沒能救回來。哦,又一次她來府上找明嘉,我碰見過她,瘦的很。”老爺子頓了頓,道:“這也是為什么她會冒險的原因吧,若她壽元不久,也要考慮一番身后的供奉事。”
女子若是沒有嫁人就故去了,不能入娘家族地,便是孤魂野鬼。
但她還是……沈柔凝心頭十分難過,想要問問她現在如何了,又無法問出口,一時間站在那里,茫然不知該說什么。
老爺子心底一嘆: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啊……
“你且回去休息吧。”老爺子心疼地道:“外面的事情,有你表哥去操心去。”
沈柔凝默默地點點頭,回到了伴月軒,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而老爺子在余蔭堂待到了下午,估計著時間要下衙了。便起身去了前院半山齋。在半山齋指點過陳厚琪課業之后,陳厚蘊便下衙歸來。老爺子打發了陳厚琪,對陳厚蘊點了點頭,道:“你來的正好。”
“祖父。”陳厚蘊行禮。
“坐。”老爺子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神色嚴肅,掃視陳厚蘊幾眼,見其波瀾不驚。便再次微微頷首。道:“阿凝今日過來了。那個丫頭,心性淡泊,這一路上倒是遇事安然。看的很開,并未覺得委屈難過。只是,你卻用那齊家姑娘……”
老爺子微微搖頭,微微心疼地道:“你也知道。阿凝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么閨中密友。而齊家姑娘正是與她頗有交情的一個。剛才阿凝知道了齊姑娘的死訊……我告訴了她,卻也隱瞞了一些實情。”
齊圓圓怎么死的?
她雖然算是宿疾復發而死,但更是因為不堪承受慶隆帝一遍又一遍的侵犯而死在了慶隆帝的身體下!甚至,她沒有了呼吸之后。還在承受著……!當慶隆帝發泄完畢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涼了!
那樣的凄慘不堪,怎么能夠說給沈柔凝聽!
老爺子將自己對沈柔凝所言又與陳厚蘊交代了一遍。道:“……男人心狠,但女子的心總是柔軟許多。尤其還涉及到她關系親密的人。厚蘊。你以后行事也要注意一些……別讓她與你生出隔閡來。”
“這男女之情,最是容不得有刺……”老爺子感慨道。
陳厚蘊怔了一下,也搖頭為難地道:“齊姑娘的死,并非我的本意。我并不知道,她在找到我要代替阿凝的時候,是存了死志的。那一位那里,也出了一些意外……給他用的藥,被人換了一種。”
他的心,根本就不夠狠。
“祖父,皇上回宮之后,就病倒了。”陳厚蘊收拾了一下心思,正色向老爺子開口道:“他沒有上朝,聽說病的很重,至今昏迷未醒,宮里面都戒嚴了。這個時候,我不敢輕易打聽,所以并不知道具體的情形。”
“其實昨天的許多事情,仿佛都有人替我做好了,所以才顯得格外順利,卻又出了許多意外。”順利在于救出了沈柔凝,意外在于慶隆帝的情況和齊圓圓的結局都脫離了他的計劃之外。
陳厚蘊沉吟一番,慎重地道:“而我覺得,皇上之所以病倒,除了那藥物霸道之外,也會與昨夜受驚十分相關。估計,經此,皇上的身體怕是要跨了。”
老爺子聞言直皺眉。
無論在什么時候,皇上昏迷虛弱,都不是好事。便是陳厚蘊原本的意圖,引導皇上去消弱廖氏質疑皇子,老爺子也并不十分贊同。畢竟,那樣的話,無疑會讓官場動蕩,耽誤了民生正經事。
但陳厚蘊也是因為要護住沈柔凝,老爺子心中有大公義,但也有著小私心。所以,也就勸說自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默許了陳厚蘊行事。
但眼下,事情仿佛越來越嚴重了。
“你可還有把握?”陳老爺子嚴肅地道:“民生經濟,不容有失!”
“孫兒明白。”陳厚蘊慎重地道:“孫兒會全力以赴!”
陳老爺子看了他許久,才緩緩的道:“如此,也好。”他沒有細問陳厚蘊的打算,擺擺手讓陳厚蘊離去了。
陳厚蘊緩步走著山石臺階。他走的很慢很慢,頭腦中正快速地思考著,面色上并不輕松。
是他有些小瞧了人。尤其是女人的心硬下來的時候。
從順妃突然被刺身亡時候,他其實就應該警惕的。但那個時候,他的精神更是用在如何救出沈柔凝上,一直想著借力使勁兒……沒想到,他仿佛是被狠狠利用了一把。
不過……陳厚蘊的面色漸漸輕松下來,又恢復了春風暖日一般的和煦。
他沒有多想,就去了伴月軒。
“阿凝。”陳厚蘊收斂了些笑意,站在沈柔凝身后,看著她正用心地畫著一副畫,畫上女子一身紅衣飛揚正高跨駿馬之上,笑容燦爛動人,正是齊圓圓……他沒有開口,靜靜地等著沈柔凝將畫兒完成了,輕輕替沈柔凝拭去眼角的淚水,低聲嘆息,道:“關于齊姑娘,是我疏忽,對不起。”
沈柔凝緩緩搖頭:“表哥,她的身后事……”
“平武候府已經將她的遺體接了出去,送到城外的水月庵,設下了四十九日法事。你若是想去祭拜,我陪你。”陳厚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