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一過,新年就要到了。
不知道陳厚績能不能趕得上新年?
明嘉郡主臉色一紅,眼底流露出一絲失望,賭氣道:“愛回不回,誰會想他!”得知了陳厚績的消息,明嘉郡主不想再討論他了,故作揶揄地問秦敘道:“小侯爺這么多年還沒能找到合作過日子的人?”
秦敘玉面有些僵硬。
他曾經想要與兩個姑娘家振振有詞地說他那樣的理論,兩個姑娘家都被說動過,但不知道是不是連老天都覺得他那樣的理論太不走心,他想要一起搭伙合作過日子的兩個姑娘都嫁了別的人……而他,如今已經是二十有三,卻是依舊單身一個人。
“明嘉,話這么說就沒意思了一點吧?”秦敘不肯示弱,目光略顯放肆地看了看沈柔凝和明嘉郡主二人,這兩位曾經他表白的姑娘家,突然笑的非常動人,道:“便是合作對象,本人也是十分挑剔的,是不是?不然,豈非是羞辱了有些人。”
沈柔凝和明嘉郡主都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道:“美的你。”
身為大慶朝唯一一位出身高貴又前途光明又自個兒掙了爵位在身又生的美貌無雙的單身小侯爺,不知道多少閨中少女只要一聽到關于他的消息就春心蕩漾,面紅心熱。
清太妃和瀾太嬪含笑端坐著。
場面上很熱鬧。
本來,因為她們是沈柔凝的堂姐,沈柔凝將柔雅公主當做了小輩,就是明嘉郡主在,各論各的。她們坐在這一群人中,還是有些融入融洽的。但現在,卻是因為安王殿下的到來,他向她們行了長輩禮節,柔雅公主要乖巧地喊哥哥……她們二人便就被明顯地突出了輩分,一下子被高高供起來,也被隔離開。再難以融進去。
就像是一群小輩們在聚會玩笑。在場偏偏還有一位老人家!就算老人家什么都不說不表示,也會破壞現場小輩們的興致!不能放開來!
明明,她們的年紀都差不多。
安王殿下溫聲問了柔雅幾句之后。便結束了他們之間的交談。
瀾太妃碰了一下清太妃。
兩姐妹站起來,微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多謝四妹郡主款待,改日公主府設宴。給兩位發了帖子,兩位都要捧場才是。”
眾人也都跟著站了起來。
沈柔凝笑著道:“那是自然的。我送你們。”
齊大太太招呼過自己的兩個孩子。道:“我跟妹妹們一起走。”她和丈夫齊煥之,與安王殿下還有秦敘游潛他們都并不熟悉,自然不好再待下去。
同樣的,武威候夫人也領著孩子起身告別。
陳玉潔有丈夫陪著。又是陳家的姑奶奶,與進來的三個“外男”關系不一般,當然是可以留下;而她見一下“外男”沒什么。留久了也會尷尬不自在的。
清太妃和瀾太嬪微微點頭,便牽著柔雅公主。并同沈柔澈往外走去。齊大太太并武威候兩家人向安王和明嘉郡主微微行禮之后,也緊跟著一起往外走去。待沈柔凝送幾人走出一陣,齊大太太便伸手攔住了沈柔凝,讓人停下來,道:“四妹妹是有身子的人,送幾步也就差不多了。得兒,我們姐妹之間,太客氣反而就假了。”
武威候夫人也贊同道:“表妹就不要再客氣了。”
清瀾二姐妹也道:“是啊,四妹送到這里可以了。里面還有客人需要你回去招待。”清太妃又忍不住地道:“真沒想到安王殿下會來這里……”
陳厚蘊不就是一個翰林嗎?他雖然是三元及第,但這么多年了也沒聽說他有什么讓人眼前一亮值得稱道的政績,甚至連什么詩詞文章都沒有流傳出來,才名都不曾彰顯!而他的官職不過六品,待的是清貴的卻說不上負責什么的翰林院……安王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他?
清太妃想不明白,有些堵的慌。
沈柔凝也道:“是啊,我也沒想到。”
“四姐,是不是經常有人來找四姐夫啊?”沈柔澈目光閃閃,仿佛好奇。
安王殿下貴氣天成;定武候玉面無雙……他們都是沒有成親,又潔身自愛之人!
沈柔凝搖搖頭:“夫君很少將工作上的事情帶回家里來,平日里并沒有什么人會來府上找他的。今日應該是碰巧了吧。”
“這樣啊。”沈柔澈垂下眼簾,似乎有些失望。
沈柔凝一笑,便道:“那我就真的不遠送姐姐們了。下次有空,我們再聚。”
“就這么說定了。”清太妃才想要繼續說什么,齊大太太卻擺手道:“你啊,既然好不容易懷上了,怎么不知道上點兒心!挺著肚子就別摻和什么宴會聚會的了,你要是覺得悶,隨便給我們送信,我們過來陪你說話!”
清太妃的話便沒有說出口。
柔雅公主漸漸大了。她本來想著,公主府不該就這么寂寞下去。若是公主府設宴,顯文候府的世子夫人顯然是一個貴客……沈柔凝到了,明嘉郡主多半也會捧場;反之,沈柔凝不能到,明嘉郡主多半也不會到……她卻是忽略了,沈柔凝現在是有身孕的。
有了身子的人,為人為己,都是不該亂跑的。
只能作罷。
沈柔凝露出感動之色,含笑點了點頭。
送走了幾人,沈柔凝回到暖廳,正聽見剩余的幾人正聊的熱鬧,仿佛正在說著北方白茫茫天地之下的大雪,以及在冰天雪地里的樂趣所在:
“……軍營旁邊有一個大湖,一入冬就上了凍,那凍的能有一尺多厚。只要在冰上打出一個窟窿,就經常會有大魚噼里啪啦地往窟窿口往外跳,落在冰面上就別想跳回去了,冷的一下子能將魚給凍僵了!將士們下了操就喜歡在湖面上溜達。總能撿到一些大魚回去熬湯喝,鮮美的不行……”
“唉,聽秦兄一說,我都有點兒想那里了。”游潛有些懷念。他如今在御林軍中供職,比起曾經的熱血歲月,實在太過安逸閑適了。
陳玉潔不滿意了,眉頭一挑。道:“難道你留在京里是太委屈了?而且還是因為我們母女。讓你憋屈了是不是?”
游潛忙苦著臉道:“自然不是,我不就是這么一說嗎?京城有咱們家呢,我怎么舍得遠走……你看。你每天把伙食安排的這么好,都是我愛吃的,我一個御前大將,腰間都長出肥膘來了。實在是有些丟人啊……”
陳玉潔輕嗤一聲,道:“自己懶惰疏于鍛煉了。怪的了別人。”
“不啊,我這不是向侯爺展示有個好夫人是多幸福么?”游潛解釋道。
這么多人在,不是家中私下,陳玉潔忍不住紅了臉。放過了游潛,不再與他爭辯。
秦敘挑了一塊水果放入口中,瞥了游潛一眼。仿佛是在衡量游潛如今的武力值,眼底露出輕蔑之意。仿佛在說:此人已經被溫柔富貴鄉的安逸所腐蝕。不是他的對手了……
游潛被鄙夷,不禁嚷道:“秦幺你這么何意!”
秦敘坐直了一些,看見沈柔凝回來,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姿態格外的懶散隨意,淡淡地道:“沒什么啊,就是這什么水果,我竟然沒有吃過?”
沈柔凝回答道:“侯爺剛才吃的那是芒果,從南邊運回來,夫君碰到了,覺得稀奇,就都買下來了。”
秦敘拍了一下手,挑眉道:“竟然不是南洋商行運回來的?紀童那小子這兩年是眼瞎了嗎?都沒有發現這種好東西!回頭一定得找他談談!”
“現在南洋商行各種大生意都做不完了,沒注意到這些水果吃食,也不算什么。”沈柔凝替紀童解釋道:“再說,這天下掙錢的生意何其多,總不能讓一個商行將樣樣都占了,一點兒路都不給別人留的。”
吃獨食,并不能長久。
就像南洋商行頭一個在南洋開辟了種植園,卻并不阻礙大慶別的富商權貴也去開個種植園。只有眾人之力,才能在南洋形成一股子權勢,將種植園蓬勃開展起來!而如今,南洋商行的利潤大頭早就不在種植園的那一點兒出產上面,而是在于航運!
“是啊,你打仗陰人還成,做生意十個你也不如紀大掌柜。”明嘉郡主向秦敘道:“當初大嫂慧眼瞧中了紀大掌柜是陶朱之才,牽頭想要做個商行……以我看,當時就不該帶你秦敘。身為秦家智將,你難道連‘不能外行指導內情’的道理都不懂?”
秦敘自然不服氣:“我怎么了?沒有我靈光一閃,你以為紀童那小子能想到南洋上面去?沒有我秦家投了大筆的資金,憑著陳二那個白占股份的,憑著阿凝表妹那幾千兩銀子,你以為紀童能有什么大作為?商行能這么快都發展起來?”
“陳二是笨了點兒,但陳二人家還有兄長呢!”明嘉郡主不肯認輸,道:“阿凝沒多少本金,但陳府有本金也不缺人!退一步,阿凝找我合作,應王府也不缺啟動基金不缺干活的人!”
秦敘瞪大眼睛,道:“憑什么阿凝表妹要找你合作!你遠在京城當你的郡主呢,阿凝再回去找你,黃花菜都涼了!”他沒有提陳二的兄長,因為正是有陳二兄長的肯定,他才格外有信心,幾乎將自己名下的所有財富都投了進去!才說服秦家投入許多!
“阿凝她當然能找本郡主撐腰!本郡主比你這個秦幺靠譜多了!”明嘉郡主道。
這兩個人,激動之下,竟然將對沈柔凝的舊日稱呼也用起來了!
沈柔凝見這兩個人吵著吵著真要吵起來了,不禁苦笑——
明嘉郡主估計是因為想著陳厚績能不能趕回來過年而心中不太痛快,看到同樣駐守北方軍中卻偏偏已經回來了的秦敘,加上從前兩人之間深厚的“交情”,這才將一腔不滿意都撒在了秦敘身上!而秦敘這個人從來都是十分自我為中心的人,很難會想到相讓體諒!哪怕明嘉郡主是女子!
陳玉潔都有些看傻了。
她碰了一下沈柔凝,道:“大嫂,那紀童居然是你的人嗎?南洋商行是你的主意?”她震驚無比,看向沈柔凝的目光,滿是敬佩!
她一直知道沈柔凝發現了香蕉干這種干果吃食,也知道沈柔凝在南洋和南方的什么地方都有香蕉園,為她產生出源源不斷的香蕉干,供應整個大慶……陳玉潔一直以為香蕉干是沈柔凝十分闊綽不差錢的緣故,沒想到就連南洋商行這種龐然大物,說是一船一船掙銀子也不為過的大商行,居然也是沈柔凝弄出來的!
沈柔凝忙苦笑解釋道:“我只是偶然發現了紀童紀大人經營很厲害,只是因為有家族打壓,才發展不起來。加上又想要掙些零花錢,就將紀大人引薦給了績表哥和秦小侯爺……其他并未出過什么力的。商行能有今日,是因為有秦國公府人力財力的支持。不然,就是紀大人很厲害,想要做到這一步,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成的。”
“那還是很厲害啊!”陳玉潔依舊十分驚嘆,又問道:“那大嫂是怎么發現紀大人的?”
她一問,安王殿下和游潛都不禁側耳傾聽。
明嘉郡主一直忙著與秦敘吵嘴,忘記了打發幾個小孩子一邊兒去玩。沈柔凝一進來就被他們爭吵吸引住,也就忽略了幾個孩子的存在。此時,幾個孩子都乖乖地偎依在大人身邊,小耳朵都支楞起來了!就連才一歲多點兒的陳免也不例外!
他們這些小孩子,平常里大人稍微有點兒什么正事就將他們給打發到一邊不給他們聽了,像今日這樣的,直接見識到大人之間激烈的爭吵,又要聽到他們說秘聞故事的,他們當真從來都沒有經歷過!
又怎么舍得錯過!
尤其是新月興奮的小臉紅撲撲的,僅僅抓住了陳承免的手,以免他突然發出動靜來,讓大人們注意到他們,不讓他們聽下去了!
其實沈柔凝留意到了,但那兩位已經吵了這么“激烈”了,再打發這些小孩子下去……難道是讓孩子們誤以為這二人之間的關系真的非常糟糕,是敵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