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味田園

第一百七十九章 枝節

鋪子是裝修好了,平安找了人幫忙看了黃歷,選個好日子準備開張。

不過眼下還有一件事要辦,就是這面館要不要取名字。

“當然需要啊,沒個名字,怎么讓人家記住。”

云珠的意見卻傾向于有沒有都無所謂,反正地兒也小。

后來夫妻倆一合計,取了個“宋氏小面”的名字,普普通通,沒有一點的花哨。

馮老娘對這事曾有些小小的不滿,和平安私底下說:“為什么姓宋不姓馮?”

平安無所謂的笑笑:“也沒什么啊,反正鋪子大多數是阿珠在經營,我不過幫著打個下手。”

馮老娘說:“你就是太老實了,什么都聽她的。這個家到底是誰在當家做主?”

平安道:“誰當家不都一樣,不都是想著家里好?娘也太計較這些了。”

馮老娘心里有些許的埋怨,見兒子不聽,也不想再說了,怕兒子覺得她心煩討厭。

平安沒有讓人去做招牌,而是去布店里找了塊邊角余料,一塊紅色的土布,又要了些黃色的碎布頭,回家讓香梅收拾出來,做個布幌子。

香梅對這些很在行,把那塊紅色的土布包了邊,修整成了個長幅,黃色的碎布則剪了回字紋的花邊,沿著紅色的底布縫了一圈,拿去給云珠看了。

“嫂子,覺得怎樣?”

“很好看,顯眼又大方。”

“這名字怎么弄呢,我描不出來。”

云珠也寫不出那樣漂亮的字跡,想了想便說:“容易,我去找師父問問。”

云珠當真就拿著那幌子去找張師傅。張師傅一聽卻犯難了。直擺手說:“這個不成,做菜我還能有點自信,還能指點下你。可是這字……”張師傅不是不會寫,而是怕寫不好,不過他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法子,鼓動著云珠:“你去找掌柜看看。”

云珠為難說:“掌柜他只怕不肯吧。”

“沒去問過怎么知道他肯不肯,我們掌柜的字寫得是真漂亮。你也見到過的。再說有如意酒樓掌柜給題寫的招牌你也有面子啊。你別害怕。我陪你一道。”

云珠想,陳申的字是寫得不錯,可他小心眼兒呀。

師徒倆去找陳申討字。陳申那邊卻有個客人。暫時不方便招呼他們。張師傅就和云珠在樓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等他。

過了好半天,蝶戀花的那門打開了。從里面出來了一個男人,云珠只看了一眼,目光很快又調轉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看樣子她今天出門該翻一下黃歷,說不定也就不來了。

云珠視而不見。目光已經看向了窗外,裝作不知道。

何知良大步走了來,也是裝作沒有看見云珠一般,和張師傅打著招呼:“昌嶺兄。我們好久沒見了,什么時候大家喝回酒?”

張師傅笑道:“好啊,就看何大人什么時候有空了。”

“就算是忙也要抽空來和昌嶺兄敘敘舊。對了。這里知縣才讓我又兼了縣丞,身負兩職。天天忙得暈頭轉向。”

云珠知道何知良故意在她身邊說說這話,無非就是為了顯擺來刺激她。可云珠壓根就不為所動,她起身道:“師父,我們這就去吧。晚了,只怕掌柜又要忙了。”

“好!”張師傅杵在兩人中間也有些尷尬。

云珠依舊是一眼都沒看何知良,從他身旁走過時,宛如陌路人一般。

師徒倆找陳申幫忙題字,陳申第一反應就是:“宋氏想要自己干?”

云珠道:“是啊,這是長久以來的一個夢想。”

“難怪你不肯回來。就賣面呀?”

“嗯,目前只能賣面,地兒小。”

陳申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小打小鬧,暫時對他形不成什么威脅。不過以后就難說了。他從來沒有看走過眼,自然也是十分的相信云珠假日時日,肯定能闖出一番名堂來。

不過陳申這次并沒有拿什么架子,十分痛快的就幫云珠題了字。

云珠為了表示感謝,和他道:“陳掌柜,十七鋪子開張,要是您方便的話,不妨過來吃碗面!”

“十七啊,只怕沒那閑工夫。”

云珠在意料之中,又笑道:“那以后陳掌柜要去東大街順路的話,可以去坐坐。我請客。”

“好啊。”

云珠道了謝便走了。

這里陳申對張師傅埋怨道:“聽說是你幫忙找的鋪子?”

“對啊,前面她幫了我那么大的一個忙。正好又遇上朋友手里的鋪子想要租出去,我給湊合了一下。”

“她是幫了忙,可我沒少給她錢。張兄這樣有些不地道啊。你這不是養虎為患么?”

張師傅沒料到陳申會這樣說,皺眉道:“還不至于吧。”

“現在是不至于,誰知道十年八年后又是怎樣的。”

張師傅這下沒話說了。

是啊,給宋氏十年八年的,焉知她能不能成就一番的事業,那時候的如意酒樓又會怎樣。

云珠出了如意酒樓,她打算拿回去讓香梅拿粗線繡出來,想著家里沒有合適的繡線,便去了布莊買了半斤染過的黃色粗線。

等到她出了布莊后,徑直往家趕去。出了這條街,云珠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心下莫名的覺得恐慌,不安的往身后看了看,又沒發現什么奇怪的地方。云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何知良,肯定是他在跟蹤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珠心中疑惑,只想能擺脫那個奇怪的感覺,故意去人多的地方進進出出幾次。直到確定身后再沒有人跟隨她,云珠這才繞路往家趕去。

可是當她走到大槐樹的時候,云珠就傻眼了,只見那槐樹下赫然站著一人,錦衣華服。容貌昳麗。不是別人,正是她最不想見到的冤家。

何知良大步走了上來,嘲笑道:“沒想到我會來這里等你吧?”

“你跟著來這里做什么,我已經嫁了他人,和你沒半點關系了。上次你討了打,這次就想干什么?”

何知良死皮賴臉的說:“我不干什么,不偷不搶。我光明正大的看女兒去!”

云珠聽得心驚。連忙阻止:“田田她不會想見你,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會好幾年見不到女兒嗎?今天我一定要見到她!”何知良不要臉起來。鬼都害怕。

這樣一個俊美的男人站在村口和云珠理論,沒過多久就聚集了些村中看熱鬧的人。

私底下,這些看熱鬧的議論紛紛:“這男人長得真好看,可怎么和馮家的媳婦有牽扯啊?到底是什么人?”

另一個說:“聽說什么女兒不女兒的。難道是那宋氏前面的男人?”

“不是說宋氏以前是個寡婦么?怎么跑出男人來呢?”

“誰曉得是怎么回事哩。”

云珠已經顧不上別人是如何議論她的,只想把跟前這臭男人早點給支走。不過眼下看來有些麻煩。

云珠想要不再去別處走走,想個法子把這個難纏的人給甩掉。

正當云珠想要往別處走的時候,突然聽得背后有人在喊她:“嫂子,你在這里做什么?”

接下來又喊了一聲:“娘!你回來啦?”

云珠臉色都青了。真是的,田田卻偏偏在此時來了。

何知良是個何等聰明的人,聽見有人叫娘。順著聲音尋去,果然見人群中多了個小姑娘。長得和他有幾分相似,一看就知道那是田田。田田還牽著一個人的手,何知良知匆匆的掃了香梅一眼,不過是個最尋常不過的鄉下丫頭而已。

云珠見勢不妙,搶先一步趕在何知良之前把田田給抱住,像護小雞似的,警覺的看著慢慢接近的男人。

何知良走了上來,彎著腰,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田田,忍不住笑道:“當真是我的好女兒,田田,你可還記得我?”

田田惶惑的看著這個人,眼中閃爍著驚恐,以前的那些事她已經不大記得清楚了,只有槐樹村的記憶很清晰。

云珠將田田護在身后說:“好了,你也見到了,這下該滿意了吧,還不走?”

何知良哪里肯就這么罷休了,他反而發揮起了自己的那三寸不爛之色來,和周圍看熱鬧的人訴起苦來:“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評評理,我是田田的生父,該不該見見親生女兒?”

人群中自然有附和的人:“該!正該!”

“人你也見到了,還想怎樣?”云珠最害怕的就是何知良把女兒給搶走。

“想怎樣?你沒那個能耐讓田田過上好日子,讓我們父女骨肉分離,離心離德,就是不安好心。今天我要向父老鄉們們說道說道,這些年來是不是該討回個公道呢?”

云珠罵道:“臭不要臉,當初是誰嫌我們母女是累贅?那么急不可耐的想要趕我們走,現在又說這樣的話,也不覺得惡心?”

何知良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嚷道:“那又是誰和家里的下人勾搭不清,被娘發現了才趕你們出去,現在還有臉提這些,我都替你感到害臊。你這樣一個矢德的婦人有什么資格管教我們何家的女兒?”

云珠見何知良把所有的臟水都潑向自己,她是百口莫辯,當年的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她本來也記不起來多少,她太認定本尊肯定不是那么壞的女人,不然為何會因為李二娃的一句話跑去投河?

云珠雖然在村中來往的人少,但也沒和什么人結怨,如今見何知良吐出這樣一番驚天動地的話來,個個都傻了眼,沒想到這個宋氏竟然是這般的一個女人。也只有馮家那去不上婆娘的會把她當個寶,說不定過些日子,馮平安頭上也綠油油一片了。看云珠的眼神多少有些鄙夷。

就在何知良以為他占了先機,得了圍觀人的同情,能順利的將女兒奪回去的同時,馮平安趕來了。

馮平安生得高大,很是顯眼,那何知良想起上一次被打時的情景,不免有些腿軟。他后來本來想把場子給找回來的,可是竟然有人從中作梗,沒有辦成此事。

平安大步流星的走了來,將云珠和田田護在身后,攥緊的斗大的拳頭,臉色鐵青,像是要殺人一般。那何知良如何不畏懼,不過他此刻卻要硬著脖子道:“你敢打朝廷命官不成?你敢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何知良說著還故意的往平安跟前湊,一臉的挑釁。

云珠暗暗的拉了下平安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沖動惹事,現在何知良就是個潑皮無賴。馮老娘聽香梅跑回來說云珠的前夫跑來要人,她也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就跑了來。她還沒有問情況,黃屠戶家的婆娘就把馮老娘拉到一旁,嘰嘰咕咕的把情況大致的給馮老娘說了一通。

馮老娘一聽就懵了,不能夠吧,她倒覺得云珠是個挺厚道實誠的姑娘,怎么會那么不堪。何知良以前干的那幾樁事她都是知道的,自然是維護自家的兒媳。

“別聽那個人胡說,阿珠幾時做過那樣下賤的事,不就是想把田田給要走,給阿珠潑漲水么。”

黃家婆娘又低聲道:“以前的事你又不曉得,怎么就那么斷定啊?不然她一個城里的女人會呆不下去了,跑到我們這里來?肯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也告訴你家平安別犯傻。弄一只破鞋,人家是要笑話的。”

馮老娘有些慍怒,不耐煩道:“沒有親眼看見,總不能隨便亂聯系啊?誰知道以前是個什么情況。”她沒時間也沒心情和黃家婆娘閑聊。她要去阻止兒子鬧事。

圍觀的人不少,不過見馮老娘來了,紛紛給讓出了一條過道。

見田田躲在云珠身后瑟瑟發抖,馮老娘頓時覺得她可憐。

不過在這大路口,馮老娘上前抓住平安的手,生怕他一沖動做出什么來,又擋在平安面前,和何知良道:“既然都來了,那請進屋里坐吧。坐下來好好的把話說清楚,省得您以后再來麻煩。”

何知良想,成啊,他認到了地兒,不愁以后找不到,正和他的心意。

云珠心想不妙啊,之前沒和婆婆通過氣,不能讓何知良去家里。

她牽著田田,從后面走出來說道:“我也不怕,有什么話大家當著父老鄉親的面說清楚。不必躲躲藏藏的。”

糟糕,覺得有些頭暈,云珠皺了皺眉,輕輕的甩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