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味田園

第二百零二章 殤逝

郭氏對自己也沒有信心了,后來連帶著不想看大夫,藥也懶怠吃。

何知良對于這樣一位病西施也早就失去了興致,除了忙公務之外,剩下的就是花天酒地。對郭氏根本就不聞不問,對田田也從未盡過做父親的責任。

田田的突然回來,竟然喚起了郭氏一直隱匿于心中的母愛,她對田田的關心和愛護無微不至。也正是來自于她的這點溫暖讓田田對何家還有一絲的眷戀,她不敢想要是郭氏真的走了該怎么辦。

謝老夫人當初對娶郭氏費盡了心思,不惜設個圈套讓兒子把宋云珠給趕出門。哪知郭氏娶回來后不僅不能生育,還是個病秧子,要不是郭家老爺對何知良的仕途有幫助,她只怕早就不待見這個兒媳了。

她并沒有如蘇嬤嬤所愿去追查到底是誰在背后嚼舌根,走漏了她相中了張家小姐的事,也不像以前那樣對郭氏不管不問,反而每天都要帶領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的探望郭氏。有時候一天得來回折騰三四次。

底下的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謝老夫人這樣做的用意,曾有良知的,暗自抱怨過“老夫人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田田又是何等聰慧的孩子,她哪不知謝老夫人的用意。她也大著膽子去找謝老夫人理論。

“阿奶,少奶奶她現在病著,經不起那些折騰了。您就體諒她一下,讓她安心養病吧。您要真是憐惜她,不如就帶兩個丫鬟安安靜靜的去吧,何必鬧得滿宅都知道?”

謝老夫人這下可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氣,對這個孫女左右看不順眼。厲聲斥責道:“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的不是?什么叫尊老愛幼,什么叫孝順?都是那個賤/人會教,我看從今以后你也別去見那個賤/人了!”

“我娘才不是什么賤/人!我都曉得,當初您就是想把娘和我從這個家里給趕出去,才往我娘身上潑臟水。當時我恨極了您,現在想來我還得感謝你,趕得好。我娘離開這個家照樣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馮阿奶才不會像您這樣……”惡毒兩個字田田還是不敢說出口。

謝老夫人從做女孩兒起。從未有人對她如此放肆。氣得臉色都青了,蘇嬤嬤見狀,忙出聲訓斥田田:“沒教養!休得對老夫人這般無禮!”

田田扭過頭。看向了別處,堅持不承認自己有錯。

謝老夫人嗤笑了一聲,慢騰騰的說道:“既然那個賤/人帶壞了你,我自有辦法將你重新教養好。給你尋四個教養嬤嬤。再請個女先生。以后你哪里也不許去,給我乖乖的呆在家里。要是敢違逆我的意思。教養嬤嬤可不是那么輕易就能饒過你的。”

也就是說謝老夫人派了更多的人把田田給監管起來了,以后再想要見上母親一面知怕更是難上加難。她自然不肯依,她咬著嘴唇思量好了一會兒,卻和謝老夫人道:“要我照著阿奶說的辦也行。只是阿奶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哼,一個小屁孩也來給我講條件!”謝老夫人氣個半死。

雅竹在一旁看著,心下卻很是著急。她趕緊插了句嘴:“老夫人何不聽一下小姐到底要說什么事。”

謝老夫人睨了田田一眼,雖未開口。但那意思是愿意聽田田說的。

田田道:“我可以不輕易出門,但是阿奶也得答應我,不要再去折騰少奶奶了。她病得那么厲害,經得起幾番折騰?就讓她安心養病吧。阿奶就是要關心,帶兩個丫鬟就過去了,何必再擺那些架勢。您這么做不是……”

謝老夫人有些意外,田田竟然為了郭氏能做這番讓步,原本以為她會哭著撒潑打滾不答應的,她看了田田一眼,什么也沒說。

田田便欠了身子退下去了,環佩雖然在門外服侍,不過里面的動靜她可是一清二楚。她著實的替田田捏了一把汗。

田田慢悠悠的回到了屋子里,她想到剛才說的那番話,表明以后就沒什么機會和母親相見了,她突然有些后悔,不過又想到這樣做很可能會讓郭氏能安心的養病,說不定壽命還能長一些,心中又有些釋然。畢竟母親挨得近,她出不了門也可以派身邊的人出去打聽母親的情況,也不是很要緊。

環佩在跟前道:“小姐,您也真是膽大,竟然敢頂撞老夫人。難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生氣。這種情況下,小姐都還敢和老夫人談條件,小姐是真的不怕老夫人么?”

田田道:“我怎么會不害怕。不過想著或許少奶奶會因為這個能多活一些日子,也不覺得害怕了。”

環佩瞠目結舌的看著田田,心里有些敬佩,也有些想不明白,她不明白田田為何能做如此大的犧牲,到底是把老夫人給得罪了。

謝老夫人當真就不去驚擾郭氏,讓她安心養病,重新恢復到了以前不聞不問的樣子,同時給田田請了四位教養嬤嬤。聽說以前都是在大戶人家里當過差,服侍過名媛閨秀的。

田田見老夫人答應了她的要求,那么她自然也會踐行自己的承諾,當真就不出門去找云珠。在教養嬤嬤的眼皮子底下過起了生活。她也趁旁人不注意,寫了一封信給母親,說了下她現在身處的情況。

田田找了可靠的人把信送了出去,最后好在平安的到了云珠的手上。

云珠看完了田田的信,心中五味陳雜,又驚又氣,同時對女兒又感到深深的憐惜和心疼。

田田為郭氏所做的事,當天就傳到郭氏的耳朵里去了。她大感意外,從來不知田田竟如此的心疼她。郭氏流著眼淚和身旁的丫鬟道:“宋氏當真教育出了一個好孩子,怪讓人心疼的。要她真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丫鬟忙道:“也是少奶奶您待人寬厚,對小姐又好。她感念您的恩德才會如此。”

郭氏道:“我讓她們母女生生分離,到底是我的錯。”心想要是自己肚皮爭氣一點,能為何家生下個一男半女的。何家就不會逼迫田田回來,那么田田還能和母親團聚,不至于如此。

郭氏想想自己來到何家,也沒過過什么舒心的好日子,丈夫從一開始的若即若離,到后面的再不過問,她哪里享受過半點的溫情。婆婆呢也是個不省事的。不過她向來心寬。也不是個攬事好強的。倒還能相處下去。可到了如今這一步,她還沒有咽氣,謝老夫人就急著要重新給何知良另覓良妻了。她到底心寒了。如此種種,竟像一道道的催命符一般,讓原本就虛弱的郭氏,已經步入到了彌留時刻。

郭氏多么想再回到小時候啊。若還能重新來過,她絕不會再來何家。她一定會央求父親給她請個師父。好好的練一練身子骨,不這么的柔弱。

何知良忙了公務原本是沒有回何家,徑直回了外面的那個家。可是小廝匆匆跑來告訴他:“少奶奶可能快要不行了,老夫人讓您快回去!”

何知良倒愣了一條。畢竟是條鮮活的人命,而郭氏也不過才到了花信年紀,怎么突然就病得如此呢?他還有些不相信。但也不敢再猶豫了,披了衣裳。跟著小廝回了一趟何家。

郭氏有些寂寥的躺在病榻上,臉色慘白,陪伴她的除了一直近身服侍的丫鬟,就剩下田田了。

何知良見郭氏這番光景,也慌了神。小廝并沒有騙他,看樣子郭氏是活不了多久了。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郭氏意識尚還清醒,她睜開肯眼了眼何知良,見是他,什么也沒說,目光就看向了別處。

何知良顯得有些尷尬,也不好多留,便走了出去。又到了謝老夫人那里。

“她的后事都給準備了么?”

謝老夫人皺眉道:“穿戴的就拿她平常最愛的一套陪送吧,只是木頭還沒有。我已經讓人去尋了,想來不過三五日應該就能做好。”

然而何知良還不知道郭氏還能不能活三五日。

郭氏不怎么甘心,她要趁著自己還算清醒想要交代一下后事。只是身邊沒有一個可以托付的人,她便想起了娘家哥哥,便遣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去郭家找哥哥來。

郭家哥哥來了,郭氏把身邊的人都給支走了,包括田田。兄妹倆在屋子里說了好半晌的話,郭氏斷斷續續的,還帶著哭腔。后來就真的在哭了。

田田心情很是低落,她沮喪的認為自己什么也幫不了。小小的她還不知道生離死別的什么滋味,如今就要面臨了。

何知良回來了,田田和他從未說過一句話,盡管跟前的教養嬤嬤告訴田田該如何說話行禮,田田還是不肯照做。何知良對她來說又懼又恨,當何知良是個魔鬼。

過了兩日,郭氏果然就去了,含恨帶怨的走完了她的一生,終年虛歲二十五,何其匆匆。

郭氏一生無后,死后連個披麻戴孝的也沒有。謝老夫人覺得不像樣,便讓田田持慈母服,在靈前捧幡盡孝。田田一句怨言也沒有,當真一臉的悲戚,十分的虔誠。

何家料理起了郭氏的身后事,第一日還相安無事,到了第二日時,郭家三位兄長,連同郭氏的舅舅、表兄等,浩浩蕩蕩的來了有十來人之眾。郭氏的大哥找到了何知良,要和他理論,何知良一見這么多人,他明顯是打不過的,語氣很是軟和:“大哥,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啊。”

“好好說,我可沒工夫和你好好說。我那水靈靈的妹妹,就是被你這樣的畜生給折騰死的,要不是你們何家不是東西,我們妹妹會如此經不住?肯定是你們何家對她進行了揉搓。哼,我今天要找你好好的理論理論。”

何知良連忙解釋:“大哥,珍娘她一向身體不好,當初我娶她時,你們郭家就向我們何家隱瞞了她的病,怎么能說是我折騰沒的。我可什么都沒做過,天大的冤枉啊。”

“冤不冤枉,我們好好的和你說道說道……”

何知良被郭家趕來的那些男人們給架走了。

謝老夫人聽說后,氣得吐血,咄咄道:“他們郭家是土匪不成!”

蘇嬤嬤連忙勸慰道:“老夫人息怒,三爺現在和郭親家有關聯,不能得罪了他們郭家是,不然只怕三爺會倒霉。”

謝老夫人何曾不知道,不過是擔心兒子會不會受到什么脅迫和傷害。

郭家的男人們把何知良結結實實的給打了一頓,又逼迫他做出了好些承諾。何知良就像一條喪家犬一樣,不敢有半點的反抗。

郭氏去世的消息沒過多久就傳到了云珠的耳朵里,云珠雖然很想親去給郭氏上炷香,可是如今她行動不便,只好托付阿紅走這一趟。

何知良被打了一通,臉上掛了彩。他那稀世俊美的面龐差點給破了相,自然不好意思出去招呼前來吊唁的客人。一切都托付給了管家料理。他則以身子不適為由在內宅休養。

和何家有來往的人,聽說何知良病了,不知情的還以為何知良對郭氏一往情深,受不了郭氏早逝的打擊才病倒了。

何知良在家里躲了半天就再也躲不下去了,也不顧郭家還會不會再來找他的麻煩,便又偷偷的回到了外面置辦的那個家里。

外室姓周,周氏聽說郭氏真的咽氣了,很是歡喜。心想這些日子來她總算熬出頭了,所以等何知良一回來,她就纏著何知良道:“她既然咽氣了,你什么時候把我迎娶進去啊?”

何知良看著周氏的臉很是心煩,也不想應付她,沒好臉色的說道:“等三年以后再說。”

“三年?你竟然要為那個女人守孝三年?”周氏一臉的不相信。

“怎么,難道不成?”

周氏說不出話來,要真是他們夫妻情誼如此深厚,那么哪里會有她插足的地方,心下只覺得奇怪。

何知良不想和周氏說過多的話,這個決定本來也不是他自愿的,是郭家的那些人強讓他答應的,何知良胸中窩滿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