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什么時候睡下的?”望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小人兒,秦氏眉眼之間滿含擔憂之色,愁眉不展“今日姑娘可又夢魘了?”
馮媽媽站在床榻邊緣,半彎著身子回話,望向床上躺著的人兒,眉眼中同樣隱含著擔憂之色“夫人不用擔心,姑娘吃了藥就睡下了,自昨夜徐醫政來看過之后,姑娘并未再出現夢魘”
“歸兒剛離了我搬到自己的小院中就出了這等事,叫我如何不擔心”秦氏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小人兒,眼里閃過一抹陰狠“若是歸兒頭上留了疤或因此落下病根,我定要清光苑那小蹄子好看”
說罷,捏了捏女兒的手,揮手散退了屋內一眾丫鬟,自己也起身,扶著馮媽媽的手往外走去
“叫歸兒好生歇著罷”
待屋中的人都走遠了,徐子歸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這是她重生醒來的第三天了,這三天她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再次重生,更不敢相信自己前世竟然是死在了自己最敬重愛護的丈夫與最最疼寵的妹妹手中!
前幾天,她只要一閉上眼睛,侯府滿門抄斬的畫面就出現在眼前,徐子云那張面若桃花蛇蝎美人的面孔就會飄在她的夢中,陰魂不散。
上一世,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變成了襁褓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嬰兒,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侯府嫡長女,重活一世,她帶著來自現代人的記憶,帶著天生的優越感卻最終一步一步走向末路,輕信小人讒言,認賊作母,將一心想要她與母親姓名之人當做親生母親一般敬重,給了敵人有機可乘的機會,在自己嫁進慶親王府第一個晚上,母親卻因為柳姨娘的陷害被父親一紙休書休棄,使母親不堪受辱,活生生吊死在外祖家。
又輕易愛上渣男,為了渣男費盡心機機關算盡,忍受渣男以自己嫁進王府五年終無子嗣為由看他夜夜寵幸別人,最終卻也不過成為了在東窗事發時被推出去的擋箭牌,賠上整個侯府。
如今,老天爺可憐她上一世識人不清,又給了她一次重活于世的機會,她發誓,這一世再不與皇室中人有任何牽扯,手刃仇人,保護好母親以及威遠侯府的百年基業!
眼中閃過一抹堅定,徐子歸將手從被褥中伸了出來,輕輕碰了一下額頭上的傷口,不由輕輕皺眉,眼里閃過一絲戾色,該死的,怎么還是這么痛!
疼痛又讓徐子歸清醒了幾分,暗暗的回憶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況,如果記憶沒出問題,她現在是十歲那年與徐子云在抄手走廊里玩耍時“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正好磕中了頭部…..
她猶記得上一世在父親得知是徐子云“不小心”之下將自己推下樓梯的時候震怒的要請家法,而自己卻托著病痛的身軀替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求情饒過了她。
想起往事,徐子歸不由自嘲一笑,那個時候的自己真實天真的可怕,徐子云嫉妒自己的嫡女身份,恨自己沒有得力的外家,嫉妒自己的外家是當朝左相,卻一直隱忍的討好自己,一步一步算計自己,直到將自己推下萬丈深淵,而自己居然還可笑的在最后關頭還想著求她救助侯府,真真是可笑至極。
想著昔日往事,徐子歸漸漸的睡了過去。
“歸兒,你是我遇到過的最美好的女子,嫁我為妃可好?”
“歸兒,怎么辦,我母妃逼著我娶那邵家女子,可是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
“歸兒,暫且委屈你當個側妃,來日我若登上大典,必定封你為后”
就算是在夢中,徐子歸仍然能感受到莫清淵那微潤如玉的臉龐,那樣溫柔地語句溫柔的臉龐,就像毒藥一樣引著她一點一點喝進去,甘之如飴,直至最后一刻
“皇兄明鑒,這一切全都是徐氏幕后指使,臣弟一無所知啊,皇兄,臣弟立馬將這惡婦休棄。”
“傳朕旨意,慶親王側妃企圖弒君謀反,不配為皇家婦,逐逐出皇家玉蝶,賜毒酒一杯,威遠侯縱容其女弒君謀反,其罪當誅,滿門抄斬;慶親王縱容府中女眷弒君,念及并不知情,逐廢除親王封號,看守皇陵,終生不得入京。”
夢中莫清淵的深情表白忽的一下跳到了東窗事發那日,莫清淵將她推到最前端抵擋了他們所犯下的所有罪名,那個年輕的君王,一向冷著臉的面孔出現了嗜血的表情,坐在象征著身份的寶座上,輕啟朱唇,只是嘴唇一開一合之間,便使她付出性命家破人亡。
漸漸的,坐在寶座上的那張冰冷面孔,又換成了昔日母親熟悉的容顏,目光溫柔的望著自己,總會慈愛的摸著自己的頭發,嘴里說著“我的小歸兒”,驕傲而自豪。
而后,母親慈愛的面孔又突然變成了被休棄那日時絕望的面孔,一條白綾系在梁上,徐子歸還能看見母親在閉上雙眼時眼里含滿的絕望,以及因為難受而痛苦的表情,她想要上前將母親救下來,奈何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的怎么都邁不開腿,徐子歸不由焦急大喊
“娘,不要,不要……娘!娘……”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紫黛用力搖晃著徐子歸“姑娘,姑娘快醒一下,可是又被夢魘住了?”
“我沒事”徐子歸猛然睜開眼睛,努力使眼中的焦距集中,看清在搖晃自己的是誰之后才松了一口氣“水…”
聽到徐子歸虛弱的要水,紫黛快步走到八部桌前端起桌子上的水壺倒滿了水遞過去,扶起徐子歸
“來姑娘,喝水。”
似是渴急了一般,徐子歸咕咚咕咚的咽下杯中的水,擦了擦嘴角上的水“現在幾時了?”
“辰時了,還要再睡會兒么?”
“不睡了,今日感覺不錯,給我穿衣吧,一會兒少不得有人來看我們”說著,眼里閃過一絲嘲諷“我若是病怏怏的,豈不是如了那些人的愿?”
“姑娘莫說這些喪氣話,整個侯府都盼著姑娘能早日康復”紫黛笑著打了水來給徐子歸凈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晶亮的笑著開口“世子爺說今天下朝回來給姑娘帶你最愛的桂花酥呢”
想起一直疼寵自己的哥哥,徐子歸心里先是一暖,又想起前世因為自己的任性害的兄長慘死,心里又不免疼了起來,上一世,若不是自己,身為太子伴讀,自幼伴太子一起長大的哥哥又怎會慘死……自己真真是罪孽深重
紫黛看著徐子歸先是一笑再是一皺眉,雖是只有十歲的小姑娘,可眉眼一顰一笑之間竟生出了些許韻味,不由的有些看呆了去。
徐子歸看著紫黛發呆,不由好笑,伸手親昵的刮了一下紫黛的鼻子“臭丫頭又在想什么呢,再擦下去你家姑娘的鼻子都要被你擦沒了。”
聽到主子的調笑,紫黛慌忙回神,不由有些羞澀,嗔了徐子歸一眼端起水盆便往外走去,卻沒有看清門邊的來人,差點把水潑到剛進門口的人身上。
“你這丫頭毛手毛腳的干什么?這么毛躁如何照顧得好我長姐?徐子云說著,一巴掌便打了上去“今日我便替姐姐好好教訓教訓你這毛躁的性子”
“妹妹好大的怒氣,”徐子歸看著紫黛挨打,心里雖是怒急,面上卻依舊平淡如初,不咸不淡的看了徐子云一眼
上一世,她偏聽偏信了徐子云的一面之詞,相信了紫黛企圖爬莫清淵的床的說法,因著心寒,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曾給過紫黛便將她發賣出去,卻不出幾月便聽到了紫黛因病故去的消息,現在想來,這分明就是徐子云與莫清淵的陰謀罷了,目的便是將自己的左右臂膀全部砍斷。想起前世徐子云的種種算計,徐子歸心里冷笑一聲,淡淡的掃了徐子云一眼,厲聲開口“紫黛只不過是一時失誤而已,我的丫鬟我自會教訓,妹妹這樣替我教訓丫鬟不覺得有些越簪了么?還是妹妹想要取代我這嫡女的位置,為你姨娘掙得一席之地?”
“姐姐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會”徐子云欲語淚先流,可憐巴巴的看著徐子歸“我只是擔心這樣毛躁的丫頭伺候不了姐姐而已,我只是心疼姐姐而已。”說著,一眨眼睛眼淚便掉了下來,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徐子歸心中冷笑,這廝慣會做戲,上一世她就被她耍的團團轉,這一世難道還要再被她的眼淚欺騙?雖不屑再與她有何牽扯,可現在卻也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搶按下心中的不快,沖著徐子云溫柔一笑“是姐姐著想了,好妹妹快別哭了,可去給母親祖母請過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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