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風月

第281章 畫像之變

宗政恪連夜打馬飛奔長善寺,拒絕了李懿要陪同的建議。李懿自己傷得不輕,肯定經不住夜間這番奔波,她不忍他再為自己受累。

趕到長善寺時,已經過了子時。可是據法空大師所說,祖父自下午送到寺里,再后來由大師兄親自診治,一直到現在,那扇門都沒有打開過。

這說明什么?不言而喻!宗政恪死死地盯著前方,目光卻茫然無焦距。

此趟云杭府之行,她知悉前世今生的許多事情,對她心性的影響極大。世事無常,這些事情的發生在她預料之外,與她息息相關,令她波瀾不驚的心湖起了許多漣漪。

宮靜、筱貴妃和晏玉質,她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對待。現在身邊珍惜她的親人,如外祖父、如祖父,她卻要好好珍惜。即便日后遁入空門,四大皆空,她也不想到時候會留有遺憾。

沒想到祖父這就出了意外,宗政恪心里很難過。祖父會調派到云杭府任職,全因蕭鳳桓要算計她的緣故。假如祖父發生什么不測,就算將蕭鳳桓千刀萬剮,也于事無補。

正凄惶憤恨之時,她察覺有人接近,霍然扭頭。她這一眼冰冷陰郁,將徐氏與明心嚇一跳,二人急忙福身給她請安。

宗政恪也察覺自己情緒不對,穩穩心神之后示意二人起身,低聲道:“事情經過如何,誰最清楚?”

徐氏答道:“應是臨淄王那五位屬下最清楚。”

“人呢?可都安置好了?”宗政恪嘆口氣,她欠李懿的,如何還得清?

“那五位恩人受傷也不輕,現下應該都歇著了。姑娘如果想問事情經過,還是等明日吧。”徐氏建議道,畢竟人家不是姑娘的屬下,又對姑娘有大恩,不好怠慢了。

宗政恪點點頭,再度回首看向緊閉的房門,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徐氏想了想。也沒有再勸,便沉默著陪在一旁。明心猶豫了片刻,心里有事想問清楚,可也知道現在不是好時候。只能打消念頭。

卻不料,宗政恪又低聲道:“明心,你給小師兄去一封信,那白眉上人因事觸怒了大師兄,被大師兄責罰了。他受傷不輕。不知是否還活著。”

明心一驚,在宗政恪身后行禮,請求道:“姑娘,可否容奴婢遣人去尋找白眉上人?”她聽哥哥說起過,白眉上人是主上得力的下屬。

宗政恪心中冷笑,但也沒有拒絕明心的要求,只點點頭。明心也顧不得去揣摩宗政恪此時的想法,一心只想著為主上尋回白眉上人,急匆匆地告辭離開了。

這個丫頭心里終究只有大勢至尊者,徐氏看了一眼明心的背影。暗自惋惜。只怕,她在姑娘身邊留不了多久了。

片刻,又有一人趕到,卻是一直在照看暢春院受傷奴仆的圓真大師。她手捧著那幅畫軸,給宗政恪見禮道:“師叔,可否到別處說話?”

宗政恪微微皺眉,讓徐氏留下等候消息,自己跟隨圓真大師來到一間禪房。她先問過暢春院諸下屬情況如何,得知竟有四人戰死,八人輕重傷不一之后。怒火焚心。

“務必要安頓好戰死之人的家小,其余人也要妥善安置。”宗政恪強忍焦躁,殺機卻仍然控制不住地外溢出來,又問。“可看得出刺客的來路?”。

“這正是師侄急欲向師叔稟告的。”圓真大師頗為困惑的樣子,低聲道,“雖然刺客極力掩飾,但還是避免不了露出些破綻。師侄懷疑他們都來自大齊帝國,恐怕與大齊武林名門風刀門脫不了干系。”

宗政恪便明白圓真大師為何會露出費解神色,自家祖父與大齊帝國的武林豪門。如何會有牽扯?還惹來了這等殺身之禍。

圓真大師又道:“不過,師侄已經問過飛鷹施主,似乎是這幾名刺客欲行偷盜之舉,驚動了人才動的手。”她將手中畫軸遞給宗政恪,“師侄懷疑是為了此物,宗政老施主請飛鷹施主務必保管好的重要物件!”

一幅畫?宗政恪接過卷軸,指尖一劃切開系帶,再將卷軸徐徐展開。只展開了一部份,她便知道這幅畫是什么。

宗政子的畫像!這是懸掛在宗祠之內的宗政子的畫像!也是她曾經在試煉之地玉殿之內看到過的那幅畫像!

事情,越來越離奇,也越來越有趣了。宗政氏名頭在外的嫡脈嫡枝,就是大齊帝國的大世家大門閥。這件事,可千萬不要與大齊帝國的宗政氏有關,否則,日后小師兄要征伐大齊帝國,就別怪她也摻合一腳了!

畫像完全展開,宗政恪仔細一瞧,卻又發現這幅畫像與數月之前她在宗祠所見的似乎有些微的不同。

宗政子的這雙眼睛……她還記得數月之前看見時,不過只是一雙畫筆畫就的眼睛。可現在來看,這雙眼分明神彩內蘊,深藏了難以表述的滄桑睿智,與真正的人眼竟沒有什么分別。

“圓真,你覺得這畫有什么不一樣?”宗政恪問道。

圓真大師仔細端詳畫中人,搖頭道:“師侄并不擅長丹青,實在看不出這畫有什么蹊蹺之處。不過,這幅畫應該存世許久。這個,師侄還是能瞧得出來的。”

畫中人的雙眼似乎有種無法抗拒的魔力,牢牢地吸住了宗政恪的目光。忽然,她神思一陣恍惚。冥冥中,有另一雙眼睛透過畫中人的雙眼,正一動不動地與她對視。

這是誰?是誰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用飽含了期待與希翼的雙眼深深地凝睇著她?

宗政恪腦中驀然轟轟作響,“天潢血契,佑吾宗族!天潢血契,宗政不絕!”似有千萬人在她耳邊齊聲念頌,她胸前更是隱隱滾燙火熱,灼得她肌膚生疼,忍不住皺起眉來。

“師叔,師叔?您怎么了?”突兀的圓真大師的聲音加進來,瞬間將宗政恪喚回了現世。

宗政恪閉上眼睛,低聲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她有種直覺,那幅在玉殿里離奇消失不見的畫像,其下落會隱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