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靜入宮那年,金帳汗國草場欠收、
那時寧遠府還是寧遠郡王的封地,同時也駐扎著大軍。寧遠郡王貪生怕死,棄城而逃。幸好寧遠府守將是天幸國赫赫有名的老將傅崗,連番苦戰之下,才將汗國鐵騎阻擋在了城門之外,保住了天幸國的花花江山。
但是,那場大戰,最后卻是以天幸國賠款五百萬兩白銀、糧草綢緞等物折價也不下于五百萬兩白銀,而告終的。宮靜記得很清楚,主持兩國談判事宜的,正是玉氏的親弟弟,當今天幸國的玉首輔!
那場大戰,起因在于金帳汗國缺衣少糧,難以過冬。但汗國騎兵的戰斗力依然強大的可怕,在不惜人命的情況下,幾乎攻破了寧遠府。徜若金帳汗國糧草豐盛,騎兵和戰馬都膘肥體壯,再有精良軍械相助,到天幸國來游玩一圈搶金銀搶美人,簡直就是必然。
所以宮靜才會認為,玉家與金帳汗國暗通款曲,是足以擺脫玉氏掌控的大把柄。她便與玉氏開門見山,直接提及了此事。
然而,事情卻沒有如自己預想的那樣發展。想到這里,宮靜不禁喟然嘆息。那時的她,獨自身處異國后、宮,無依無靠,些許傍身的勢力也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她急欲斬斷玉氏縱自己的手,所以行事才切了些。
宗政恪聽罷,緩緩搖頭道:“天幸先皇昏庸無能,玉家是天幸國的大世家,族人多在高位之上,執掌朝中重權。即便您拿到了確鑿證據,恐怕也不能真正威脅到玉家和玉氏的地位,反而可能給自己招來更多災禍!您這步棋,應該走錯了。”
前世她在宮中茍且偷生,但因住在玉妃宮里,偶然之間。還是發現了幾件玉妃與玉家的私之事。她這么說,是有根據的,并非信口雌黃。
沒想到這小小年紀的女孩子,眼力竟如此高明。能將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看得如此透徹。不要說與她一般年紀時,就算后來被暗算入了宮,飽嘗艱辛之后,自己也不如她!宮靜默然片刻,端起已經微涼的茶碗。輕輕地呷了一口。她已經有了決定。
潤了潤喉嚨,宮靜苦笑道:“三姑娘,您小小年紀便念頭通達、冷靜睿智至此,難怪會得宿慧尊者的青眼有加。妾身,不如您啊!那時妾身自視極高,又被憤怒與對孩兒的擔憂沖昏了頭腦。妾身只想著,玉氏的兒子要爭儲君之位,定然會顧忌這些。玉氏讓兒子上位,也少不了玉家的相助。”
宗政恪莞爾一笑,意味深長地道:“宮夫人您謬贊了。小女能有今天,全要拜……所賜啊。”
她沒有說出那個人,但宮靜只以為她說的是宿慧尊者。宮靜心里想著要拉攏宗政恪,以便能得到佛國的助力,便忙恭維道:“這種大福份大造化只有佛祖庇佑、上天恩賜,叫妾身這等凡夫俗子羨慕不已呢。”
“造化?福份?或許吧。”宗政恪卻冷幽幽地道。
見宗政恪臉色淡漠,宮靜見好就收,不再拍馬,繼續道:“妾身真沒想到玉氏竟有那般的勇氣能壯士斷腕!沒多久,玉家尋了個借口。將一名重要子弟趕出家門,同時全面斷絕了與金帳汗國的聯系,將此事抹得一干二凈。”
“而妾身,她則算計著讓先皇得知妾身入宮是對天幸國的寶物有所圖謀。讓妾身失寵于先皇,以方便她更好拿捏妾身。”宮靜深吸一口氣道,“這女人野心極大,她在先皇面前保下了妾身,為的是從妾身這里得知那座古鼎與《人皇治世錄》更多的消息!”
“玉家不過是天幸國立國之后才興起的小小家族,不提當世諸大國的世家名門。即便與我千年瑯琊王氏也不能比!玉氏居然還妄想得到《人皇治世錄》,妾身真不知該夸她志向高遠還是妄自尊大!”宮靜說到這里,竟笑了兩聲,搖了搖頭。
宗政恪陷入深思之中。她倒是記得,當年玉妃性喜讀書,尤其喜歡那些史書傳記。而玉妃最珍愛的一套書,乃是從大昭帝國謀求而來,講述大昭帝國開國女帝生平的傳奇野史。
自從大昭出了女帝,這個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心里生出與世俗觀念相逆的大野心大妄念。玉氏么,宗政恪必須承認,這個女人還是有幾分謀略眼光的。聽說先皇病重的那段時日,雖然由還是皇子的當今圣上監國,實際上卻是玉氏在批復奏章、打理政務。
她心中一動,神念電轉,起了幾個主意。她希望現在的玉太后野心未死,仍然如年輕時那樣喜歡看大昭開國女帝的傳奇野史!
說來說去,終于說到了出逃離開。宮靜穩了穩心神,慢慢道:“為了籠絡妾身,玉妃一力擔起妾身在后、宮的安寧。那有可能影響胎兒的藥物,她也拿了解藥來給妾身服下,還巧言令色勸說妾身與她一起圖謀大事,做出一副容人之態來。”
玉妃確實很會做人,惺惺作態之下,得了不少低級嬪妃的人心。這一點,宗政恪前世在宮里也看得清清楚楚。正因為如此,那些依附玉妃生存的宮嬪,也沒少找她的麻煩。她道:“但您還是逃了。”
“妾身不得不走!”宮靜緊緊握住茶杯的手指泛了白,低聲道,“妾身借助玉家和玉妃的手,讓曾經陷害過妾身的東唐公主死在了離開天幸國的路上。東唐的那些細作,很快就會成為索命的閻王。”
“妾身再無人可以依靠。玉妃覺得妾身若想活命,只能依附于她,反而待妾身更是親善。生下雅娘之后不過三日,妾身便偷了玉妃一件緊要東西,在友人的幫助下逃出了天幸皇宮。妾身給玉妃留書,她若不能保住雅娘的性命,妾身便將那件東西公之于眾,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這些過往終于全部講完,宮靜神情平和,只臉孔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