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從劇痛中醒來之時,一群七彩斑斕圓頭扁肚的小魚從她眼前晃晃悠悠的經過。
她愣了愣,腦子里有些茫然,不明白為什么身邊會有這么多魚。她一開始思索,頭頓時又劇烈的痛了起來。
頭痛之下,安云神智一下清醒過來,想起自己近距離接了金大元一劍,而后墜入了海底。若不是因為她見機得快,祭出明肌雪擋了一下,眉心泥丸宮又藏了玲瓏錦繡臺,那一劍就能讓她魂飛魄散。
打量了一下周遭,她發現自己半浮于海水之中,既不下沉也不浮出,四周的海水緩緩流動,仿佛一雙溫柔的大手輕輕撫慰著她。她心里有種奇怪的感受,似乎她就是海水的一部分,與整個海域連為一體。
安云感覺到海水中無數輕柔濕潤的水靈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她體內,像是在替她療傷一般。被金大元飛劍重傷的神識在海水的滋潤下,一點一點的修復,而腦中的痛感也在逐漸消退。
她此刻仿佛置身于母親體內的嬰兒,貪婪的吸收著母親的養分,用于修補自己的傷痕。
安云這時才發現,原來她一直保持著運功的狀態,無意識中瘋狂的吸收著海中巨量的水靈氣。海水對她的索取無比寬容,予取予求沒有半分拒絕,如同母親從不拒絕腹中胎兒對自己的索取。
因為海水對她如同對待腹中胎兒般的寬容和無限量的靈氣供應。安云神識重創之下竟然不到一刻鐘便修復如初。不僅修復如初,她發現自己的修為還在節節攀升,海中的水靈氣實在太充沛了。溫和的水靈氣對她毫無防備,不斷的被她吸納進經脈,然后流經丹田化作一絲一絲的冰靈力。
這種修煉狀態十分美妙,與天地融為一體,感悟天地至理,取天地之精華,補己身之不足。這是一種比靈氣漩渦還要難得的修煉狀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修士一生之中也未必能遇上一次。
安云是因為在關子嶺群島海域布下大連環陣。與整個大海結為一體,又在受傷昏迷之中,無意識的運起歸墟寶典吸納周圍靈氣療傷。天時地利人和她一樣都不缺,僥幸之下才偶然晉入這種天人合一的修煉狀態。
安云一口氣修煉到筑基期三層。這才從天人合一的狀態中醒了過來,她心中還記掛著海上的爭斗,只要神識一清醒,心中便起雜念,再也無法晉入天人合一的感悟中。
她心中計算了一下,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又似乎極短。甩了甩頭,安云神念如水紋般向四面八方呈圓形擴散出去。
在大連環陣內,海水與她一體,她的神念經由海水。向海面無限延伸出去,整個海域的情形閃電般清晰的映入她的腦海。
她看到卓不凡正與兩名中年修士斗法,卓不凡明顯不支邊打邊退。那兩名中年修士顯然不想和他糾纏。他一退便立刻上島想要毀掉島上陣盤,而卓不凡此時又會跳出來糾纏,阻擾兩人破壞陣盤。
好在三首玄龜似乎被金大元徹底激怒,暴怒之下連內丹都吐了出來,打得金大元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騰不出手來幫助自己兩個弟子。
海域內其他地方也相繼爆發了爭斗。七禽門修士兩人一組,尋找插有陣旗的小島想要破壞陣旗。己方修士人數太少。每個人守護的小島陣旗眾多,要不是明月總攬全局,替他們預先指明七禽門修士的位置,大連環陣早就被七禽門攻破了。
饒是如此,己方修士雖然全是青衣十三樓實力最強的修士,然而以一敵二,大多形式危急處境不妙。
這和原先安云的計劃有些出入,她原本并不想直接和七禽門正面對決,畢竟自己這方的實力太弱,與七禽門在海上硬碰硬十分不智。然而計劃總是比不上變化,事已至此,感嘆無益。
唯一讓安云感到欣慰的是,明月并沒有因為她突然受傷生死不知而慌亂,反而無比鎮定的指揮己方修士的行動。若非他信念堅定沉著應對,加上指揮得當,己方這群烏合之眾恐怕見勢不妙早就逃之夭夭。
“我沒事,你很好。”安云輕輕的說道:“大家都很好。”
乍然感受到安云的神念,陷入苦戰中的青衣十三樓十二名修士,臉上同時一愣,繼而露出欣喜之色。躁動不安的心頓時定了下來,人人信心大增氣勢如虹,一瞬間竟和來戰的七禽門修士打了個平手。
明月淡淡的看了一眼安云所在的方向,寒冰一樣的臉上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仿若春風解凍。他知道安云前一句話是對他說的,這算是夸獎嗎?她以為自己是誰,我稀罕她的夸獎嗎?
“她怎么還沒死?我還以為她死了我就可以做青衣十三樓的樓主了,真可惜!”他十分惋惜的嘆了口氣,搖頭喃喃自語道:“既然沒死就趕緊做完要做的事呀,早點做完早點回去休息了,真累。”
小狼也感受到了安云的神念,正沖著安云的方向歡喜的叫了起來,聽到明月的話,轉過身就朝他咬去。
安云的神念遠遠的聽到明月的抱怨,輕笑道:“好吧,早點做完早點回去休息。”
海面上忽然涌起了驚濤駭浪,浪頭卷起十多丈高,似乎有什么龐然大物要從海中騰飛而出。
三首玄龜三個頭顱同時轉向海潮涌起的地方,三雙圓圓的小眼中滿是不安的情緒。它的攻勢一松,金大元也緩了緩,同樣看向海潮涌起之處,眉頭皺了皺。
整個海域像是忽然醒了過來,并且立即進入了暴怒狀態。浪潮一波連著一波,前浪才剛剛涌起,后浪已經推著前浪再次涌高,層層疊疊的推高推大,轉眼竟形成了一道百丈高的巨浪。
巨浪遮擋了天上的金烏,天色忽然暗了下來。
金大元瞇了瞇眼,眼中精光一閃,看清楚了百丈浪頭上站著的人影。
“硬擋我一劍,你居然還沒死?”他盯著安云,冷聲道。
“我與大海結為一體,我就是大海,大海亦是我,海水不滅,我便不死!”
金大元放聲大笑:“本事不大,口氣不小,用區區一道陣法暫借海水之力,也敢大言不慚的說什么‘海水不滅我便不死’?那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的口氣大,還是老夫手中的飛劍利?”
金大元說完,舍了三首玄龜,御劍直沖天上,向著百丈浪頭上的安云而去。他知道安云借了陣法之力,以整片海域來與他抗衡,和她斗法術沒有意義,不如直搗黃龍,飛劍滅她神識。
金丹修士的御劍速度快若閃電,幾乎眨眼便至,眼看就要沖上浪頭時,忽然海浪中跳出九個龐然大物,朝他張口便咬。
金大元吃了一驚,御劍飛退,這才看清九個龐然大物的形狀,竟是傳說中龍的九子。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分別是: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螭吻、饕餮、椒圖、蚣蝮、貔貅。
其中獨腳的怪獸名為囚牛,一腳踏向金大元,那腳仿佛可以無限延長擴大,金大元用飛劍一擋,人卻被踏下去十丈有余。還沒等他松口氣,怪獸蒲牢張開大口,朝他一聲怒吼。
蒲牢好嘶吼,吼聲如雷,可穿金裂石,可破諸般法術。金大元措手不及,被蒲牢吼了個正著,腦海被吼聲一震,茫然了片刻。他甩甩頭便清醒過來,卻見嘲風立在浪頭之上,正在呼風喚雨。
金大元駭然色變,明白有些事情出乎了他的預料,他萬萬想不到一個陣法竟有如斯威力,可召喚龍之九子的氣息。
是召喚,不是一般陣法中以靈力形成的怪獸。
金大元分明能感受到這九只海水構成的怪獸身上有龍之九子的氣息,哪怕這氣息極弱,但九子同心,哪怕是他也沒辦法簡單應對。
轉念間,嘲風呼風喚雨已成,海面上忽然出現一道黑色颶風,颶風卷起海水,形成一道連接海天的水龍卷,水龍卷不斷卷起海水,范圍越來越大越來越廣,朝著金大元卷起。
金大元御劍正要暫退時,貔貅電光一閃,鋒利的鐵齒咬住他的飛劍,一口吞了下去。貔貅有口無肛只進不出,金大元面皮一顫,被它吞下去的東西就別想再拿回來。他哪里舍得,暗道幸好這不是真正的貔貅,就要沖過去破開貔貅的肚子奪回飛劍,卻突覺背上一痛,已經被睚眥抓了一爪。
“氣煞老夫也!”金大元肺都快氣炸了,抬頭怨毒的看了安云一眼,見她身邊前后左右還有狴犴、螭吻、饕餮、椒圖、蚣蝮等五子守護,知道一時難奈她何,只得寒聲道:“若你落在老夫手中,老夫比讓你生不如死,魂魄斂入老夫七星燈中,日日夜夜焚燒不休!”
他的話音還未落,一只獅子形狀的巨大怪獸張口吐出萬道霹靂,劈頭蓋臉的打向金大元,金大元郁悶的狼狽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