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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殊途
謝珂此時正被楚啟言攔在院外,謝啟言漲紅了一張臉,表情滿是無措。
“寶姐兒,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你別氣……我發誓,這輩子我只對你好,永遠對你好。寶姐兒……”
謝珂神情有些呆怔,眼神定定望向楚啟言,那目光讓楚啟言心驚。
里面似是藏著無盡的悲涼與痛苦。
仿佛面前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姑娘曾經經歷過讓人無法想像的磨難,可是楚啟言知道,除了失母和不得不滯留楚氏,謝珂并沒經歷過旁的風浪,在楚氏,祖母和大伯并自己的父親,還有兩位幺叔,待謝珂都十分親厚,甚至有時連他這個為人子侄的都會不由得妒忌幾分。
吃穿用度,謝珂都比照著謹哥兒。
這也是謹哥兒不喜謝珂的原因之一……
原本家中只有謹哥兒一人獨大,突然來了寶姐兒,而且得了族人歡心,謹哥兒自是心中不忿。
可就算這樣,寶姐兒在楚氏依舊是無人敢欺半分的。上有老夫人相護,下有大伯庇佑。
楚啟言實在不明白此時謝珂的目光為何這樣……絕望。
是的,絕望。
她望著他,目中沒有欣喜,卻是滿臉的絕望。楚啟言覺得自己心仿佛也瞬間涼透,明明他滿心高興而來,他盼了七年,足足七年,終于要美夢成真了,可是寶姐兒卻是這樣的神情。
“寶姐兒……”楚啟言不由得吶吶的喚道。
謝珂身子一顫,抬目望向楚啟言,聲音細若游絲。“啟表哥。”
“是我,你怎么了?哪里痛?用不用我稟了祖母去請郎中。”見謝珂臉上神色終是恢復正常,楚啟言渾身也如虛脫般,覺得作了篇最難作的制藝也不過如此。
謝珂木然的搖搖頭。
她己抬不動步子去楚老夫人院子了。
剛剛因楚啟言的話,上一世那些凄慘的記憶竟然不受控制的竄進她的腦海,猶記得,曾經的權笙也曾對她說過永不相負的話。說會一世憐她chong她。只待她一人好。
可結果呢?
謝珂想笑,可心卻在淌淚。多么可笑啊,重活一世,依舊是如此的畫面。便是人換了又如何。
楚啟言難道就真的比權笙好嗎?
他難道在意的不是她這張臉?她謝氏嫡女的身份?
她這個人,又有誰會理會,誰會在意她心中可愿意?誰在意她心中可歡喜?笑話,不過一場笑話罷了。
楚老夫人便是待她再親厚又如此,終究想的只是如何對她好。卻不論那所謂的‘好’是否是她想要的……
謝珂轉身向自己院子走去,她剛才確實是急怒攻心了,總怕自己一個遲疑楚老夫人便將此事定下。其實靜下心來細想,便是楚老夫人真有此意,也得問過父親謝年的意思。而她早些時候便己寫了家書回去。
想必父親細想過后便能明白她的心思。
何況母親出身楚氏,最終卻落了個那樣的結局,這在父親謝年心中何償不是如梗在喉。
父親未必會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長留楚氏。這樣細細一想,謝珂的心緩緩平靜下來,倒是楚啟言,此時一幅做錯事的樣子。縮手縮腳的跟在謝珂身后。似是想說什么安慰謝珂,卻終究沒有開口。
剛才如承諾般的話,對于楚啟言這樣自幼便被教導的老成持重的少年來說,己是及難出口的了。
卻不想換來的卻是謝珂那般驚詫絕望的神色。
楚啟言的心一寸寸涼透。
心中乍然聽母親說祖母己過問他和寶姐兒的事,而且私下請了人去合八字。
待八字相合,便會差人去謝氏說項。
在楚啟言心中,自己的祖母可是無所不能的,他知道祖母以前曾希望謹哥兒娶了寶姐兒的。所以便是心中記掛著謝珂,也強迫自己將謝珂當成妹妹般疼惜。
不想這樣的好事最終卻能落到自己身上,他如何能不喜?
可是……
寶姐兒心中該是不愿的吧。
如果甘愿。寶姐兒必不會是這樣的神情。
難道寶姐兒心中另有其人。會是誰?謹哥兒……
“寶妹妹,我先走了。剛才的話你只當是我的瘋言瘋語吧。若你不愿……若你不愿……你且放心,我必不會迫你分毫。我會幫你去尋謹哥兒。”楚啟言說完,頭也不回的調頭離去。便是對于謝珂的相喚。也裝做不聞。
謝珂此時心中可不止的擔憂了,還添了郁悶不解。
此事與謹哥兒又有什么相干?
自從明白了楚老夫人的心思,謝珂除了請安,便顯少去楚老夫人的院子了,對于楚二奶奶的相邀,也是能拖便拖。
仆人間隱隱便有了表小姐正在急急的收拾箱籠。打算要提前歸謝氏的傳言。
為此楚大奶奶還特意來看望謝珂,送了些首飾布料,讓謝珂帶著回謝氏,也好給謝氏幾位奶奶添件新衣。
相比之下,楚二奶奶的臉色便有些難看了。
原因自然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明明叮囑過此事八字還沒一撇呢,之所以告訴兒子,不過是因為兒子這幾年太苦了。明明心中歡喜寶姐兒,可還得在旁人面前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好容易老夫人開口提及,她自然是滿口應下,歡喜之下一時嘴便沒了把門。
不想自己那笨兒子竟然迫不及待的便將話說給了寶姐兒聽。寶姐兒一個姑娘家,臉皮自是薄的,如何能繼續安然留在楚氏,這不己傳最近幾日便忙著在收拾箱籠了。
而最讓楚二奶奶的疑惑的便是楚老夫人的態度。她即不過問,亦不阻攔,便任由寶姐兒在院中獨自折騰。
老夫人之所以提及寶姐兒啟哥兒,便是表明不舍寶姐兒離開,想要將寶姐兒長留楚氏。如何能將寶姐兒長留楚氏,自然是寶姐兒做了楚家的媳婦……老夫人前幾日可是提及要派人了去謝氏說項,便說不舍寶姐兒離開,要再留寶姐兒兩年的。
不料這幾日卻沒了動靜。
還有大奶奶,竟然還喜逐顏開的送了東西過去,美其名曰給謝家幾位夫人的,實則是在趕寶姐兒啊。
一起住了七年,大奶奶怎么還能如此。便是他家謹哥不喜寶姐兒,大不了便離得遠些罷了。何必如此絕情。
謝珂的院中,乍看上去倒是一片忙碌。
收拾的,裝箱的,丫頭們臉上即有歡喜的,又有憂愁不舍的。
歡喜的自然是因為能隨了自家姑娘回謝氏,那些一臉憂愁的皆是后來被楚老夫人和楚四爺譴到謝珂院中的。
眼下姐兒要回建安了,她們要何去何從?
屋中,謝珂與往常那般坐在窗前的炕上繡著一件袍子……袍子選了藏青的顏色,配了云紋,用了墨色滾邊。袍子是繡給父親謝年的,算是她闊別七載的見面禮,此時己到了收尾之時,越發的要精心細致。
與屋外的繁忙相比,屋中卻是一派安靜的。
香爐上燃著清心的熏香,一縷縷淡淡的似有若無的香氣緩緩氤氳,謝珂微微低著頭,手中繡針緩緩拉過杭綢的料子,繡線漸漸繃直……
云紋花式便在謝珂的巧手下迅速成形。
水青掀簾子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讓人心神不由得沉靜下來的景致。
真的美的仿佛一幅畫般。而自家姐兒便是那畫中仙……
水青好笑的好覺自己竟然不忍心打斷這樣美的一幅景。反倒是謝珂發現了水青,抬眸詢問。“姐兒,三爺和四爺回來了,此時正在前廳由大爺相陪,四爺派了小廝前來通報,說是晚些時候會親自來看望姐兒。”
這消息于謝珂來說自然是極好的。
如果說楚家哪個人是真心待她。便是楚老夫人恐怕也難以排在第一位,楚老夫人對她的憐愛總是夾雜著她自己的情感。
而她的小舅舅與她卻從來是坦誠以對的。
便是明知道她的所為不當,也從不說破,甚至不會干涉。反而是暗中伸以援手。這些年,謝珂常常想起兩位小舅舅。她以為自己留在楚氏便能時常看到他們,卻不想他們一離家便是七年,七年里他們做了什么?會不會為未來的災難留下隱患?
她每日里憂心,卻苦于沒有他們的消息,她曾借機向楚老夫人打探,可是楚老夫人搖頭嘆息著道,楚氏兩個幺子便是脫韁的野馬,只要一放出去,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眼看著她歸家之日漸近,謝珂真擔心在她離開前都沒有機會見到他們。
便是這一世同樣無法相救,至少也要出言警示。
以前她是怕他們懷疑自己,畢竟很多事不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應該出口的,可此時她己經十三歲了,很多事情己經可以開口直言相告了。但是懷疑她又如何,她終究要回謝氏了。
楚氏,是萬不能再留了。
這幾日給楚老夫人請安后,她便借口院中事情繁多告退。楚老夫人并未開口相問,也未阻止。想來,她的表現終究傷了楚老夫人的心。
想起這些,謝珂不由得嘆氣。
不管如何努力似乎也做不到兩全齊美。魚與熊掌從來不能兼得……見自家姐兒又兀自失神,水青無奈的撩了簾子出去,自去安排招待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