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第一批怪物從天而降,才不過一分鐘,整個世界已經大亂,每一個面臨驟變的人類,都感到度日如年,哀嚎悲呼回蕩在所有有人類聚集的城市上空。
葉寧寧在等待。
她等待校園安靜下來。
對于一個已經在這個末日游戲場中活過八年的人來說,成百上千個遍布校園的行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竭斯底里、永遠無法預測到他們下一秒會做什么的幸存者。
葉寧寧初始裸裝屬性比前世增加了9點,但身體屬性卻只有敏捷增加一點,即使有法術傍身,也抵不住發瘋的人群推攘。
前世,魚丹宜就是這么死的。
沒有什么網絡小說中恩怨情仇,也沒有什么綠茶白蓮花,當小說變成現實后,真正面對上百個行尸的人才能明白,這種時候,往日同學間那些雞毛蒜皮的摩擦齬齟根本不算什么,根本無法在腦海中浮現一星半點。
第一次面對那些活動的尸體時,大多數普通人都會腎上腺素激增,大腦空白,手腳根本不受意識指揮,再加上人群恐慌氣氛的渲染,每一個人都會失去思維能力,只懂得跑,不停地跑!
而那些跌倒或者落后的人,則會如同溺水者,本能抓住身邊可以抓住的任何活動物體,把他們拖倒,借力爬起來,或者和被連累的人一起成為犧牲品。
前世,葉寧寧沒有看到魚丹宜是怎么死的,她是那些失去思考能力發瘋奔逃的人,連魚丹宜什么時候脫離隊伍都不知道,等她回復意識,發現魚丹宜失蹤時,才有人告訴她,魚丹宜半路被人推倒了。
葉寧寧甚至沒有找到魚丹宜的尸首殘肢——她不敢去。
游戲中,生生死死太多了,頻繁到令人麻木,時隔八年后,葉寧寧甚至幾乎記不清魚丹宜的面容,直到看到這一個魚丹宜,葉寧寧才想起曾經有過的遺憾。
盡管心里清楚,這一個魚丹宜和記憶中的,根本是兩個人,葉寧寧還是將她帶上了天臺。
至少,不要讓這個魚丹宜也和她認識的那個一樣,被行尸分尸而死——否則,她大概不會高興。
天臺安靜空寂,微微被往事牽扯思緒,忽然,葉寧寧看向天臺門口。
兩秒后,魚丹宜也如驚弓之鳥般跳起來。
雜亂的腳步聲從樓道中傳出,夾雜幾個雜亂的喊聲,“快、快跑”“上天臺”“這邊”……這些聲音有男有女,喘息粗重,不用親眼看到,就能想象出一幅亡命逃竄的情形。
“嘭!”
樓道虛掩的木門重重拍在墻壁上,一個高大的男生沖進來。
看到眼前人影晃過,他本能揮出手中的掃把桿,在魚丹宜失聲尖叫中,一道劍影閃過,噼啪,竹制的掃把桿短了三分之一,斷截的竹竿吧嗒落地。
握劍的虎口微微生疼,葉寧寧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沒有經過訓練的身體,力量實在太弱了。
就算她手中只是最初級的新手武器,單手劍也并不是刀斧一類利于劈砍的武器,但和男生手中連基礎攻擊屬性都沒有的掃把比,已經有著碾壓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被反震,只能說明兩人之間力量差距超過了三點,拉平了葉寧寧擁有武器帶來的攻擊優勢。
“你、你……”
看到手持單手劍的葉寧寧,男生下意識將掃把護在身前,就在這三五秒的間隙,一大撥人涌進了天臺。
看清天臺空蕩無人,沒有一個行尸,十幾個學生簡直驚喜過望。
“……快、快!把門關起來!”
“別讓那些怪物跟上來!”
“還有那邊樓道的門,快去關上!”
葉寧寧沒有阻止,魚丹宜則是懵住了,看著這些學生一頓忙活,等后面的學生都跟進來之后,把天臺的兩扇門都關上了。
“沒鎖,怎么辦?”
“咦,那些喪尸好像沒跟上來?”有個黑炭般的男生恢復了一點理智,“是不是它們不會爬樓梯?”
行尸擠在樓道中吼叫的聲音非常滲人,眾人屏息靜氣,發現門后好像沒有行尸跟上來,神魂甫定,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氣,平復快要跳出喉嚨口的心跳,甚至都沒發覺他們之中多了兩個人。
不,準確地說,還是有人發現了。
“姐!”
“寧寧、小魚,你們真在這里!”
徐鶴和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大男孩驚喜地叫出聲,看到熟悉的面孔,魚丹宜一下哭起來。
“大鶴,葉瑞……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嗚嗚嗚……”
她的哭聲一下引發了其他人的淚腺,好幾個女生都嗚嗚咽咽起來,有的喃喃叫著爸媽,不少男生也在渾身顫抖,用手抹眼淚,抽噎不已。
說到底,除了身體素質比女生好點,男生的心理素質也不見得會更強。
在一片男男女女混雜哭聲之中,手持單手劍的葉寧寧平靜得格外突兀。
她看向那個叫她姐的大男孩,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他們體內相同的血脈。
他正在向葉寧寧走來,那種來自血脈的聯系就更清晰了。
葉瑞長得很高,只比一米八出頭的徐鶴矮小半個頭,發育期男孩特有的瘦削讓他看上去有些單薄,清秀的五官和斯文,細看去,與印象中的父親有四五分像,尤其是一對劍眉,濃黑英氣,簡直如出一轍。
魅力屬性超過了滿值,葉寧寧在人群中簡直鶴立雞群,哪怕她混在幾十個人之中,人們第一眼注意到的也往往是她,葉瑞是第一個發現葉寧寧的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葉寧寧身上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
還沒等他細想,葉寧寧看向他腰間,“你受傷了?”
葉瑞愣了愣,看向自己腰際,才發現深藍色的校服下擺上有一大塊不顯眼的黑紅血跡。
他奇怪葉寧寧怎么一眼就發現了,右手慌亂地摸了一下,松口氣:“不是,可能是剛才不小心給擦上的。”
葉寧寧點點頭,視線早已不著痕跡地掃過每個人,完成初步觀察。
一月底正值冬末,雖然是南方,學生們的校服下也穿著厚厚的羊毛衫和保暖內衣,這些衣物雖然沒有屬性化,卻也能起到一點緩沖作用。
第一批降臨的怪物根據人群密度分布,教學樓樓層和教室中也會有行尸降臨,這些學生從擁擠的教室中跑出來,身上雖然或多或少都有血腥味,從外表看,大部分都是擦碰和濺上的——以教室的擁擠程度,被抓撓咬傷的基本跑不出去。
姐弟兩的對話自然被聽到了。
旁邊有個膚色微黑的男生一機靈,跳起來,壓著聲音地低叫:“喂、喂,同學,你們誰身上挨抓咬了嗎?有誰受傷的,可別尸變了!”
話音一落,十幾個學生轟然散開。
網絡時代,就算沒看過小說,也看過些末日題材的大片美劇,被喪尸抓咬的人沒有免疫針劑會變成喪尸,早已是大部分高中生的常識,十幾個學生驚恐萬狀地拉開距離,只剩下一男兩女留在原地。
這一男兩女校服上都有一些的血跡,臉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慌還是失血。
其中一個長發女生像是懵了,這時才反應過來,拖著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連聲道:“……我,我是崴腳了,沒有被咬!”
她走得急,疼得額頭直冒汗,看上起不像是裝的,一個看上去是認識她的馬尾辮女生連攙帶拉地把她扶遠,拉起她右腿褲腳,果然腳踝腫大一大圈,襪子上卻沒有血跡。
眾目睽睽下,兩個留在原地的男女學生臉色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