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從進入迷宮后,藤齋一郎突然變臉,貞子就一直覺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被另一個人操縱,靈魂被困在軀體中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怒一笑一舉一動都任由別人心意,仿佛被改造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個活著的人偶娃娃。
那種感覺比置身地獄還可怕,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理解。
在此過程中,她親眼看到,原野等人在藤齋一郎操縱,操刀砍向彼此,短短不到一分鐘,他們就變成了破布娃娃,鮮血像噴泉般射出,他們眼中流露極度恐懼和絕望,都無法掙脫控制!
一個兩個三個……朝夕相處的同伴都死了,他們的眼中都是深深的不解和絕望,到死無法閉上!
親身經歷過這種慘劇,貞子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太大,同伴們死不瞑目的雙眼似乎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控訴他們遭遇的折磨,貞子大腦早就渾渾噩噩,直到徐鶴點出來,她才意識到藤齋一郎前后的矛盾,猛然醒悟過來,嘶聲大叫:
“我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
她流露出極度的仇恨,姣好的面容扭曲起來,牙齒緊咬,滲出的血甚至將牙齦染得血紅,就如她眼中的紅色!
“……我知道了!……他原本那個團隊,一定也是這么死的!”
“……這個迷宮,他一定不是第一次進來了!”
“……難怪難怪他可以拿出那些東西,讓隊長收留他!”
“……寶藏寶藏!……果然都是從這里得到的寶藏!”
“……呵呵……他還說要帶我們來找寶藏!”
“……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果然是寶藏!……嗚嗚,用我們的命來換的寶藏!”
“……禮物!禮物!……嗚嗚!我只是一個禮物!”
貞子語無倫次,一時瘋狂大笑起來。一時又嗚嗚哭泣,狀極瘋癲!
“她是什么意思?藤齋一郎不是因為被欺凌,而是一開始就將他們視為獵物?他原本那個團隊也是這么死的?”
“可是不對啊!同團隊的人自相殘殺,沒好處啊!”
程曉玥和徐鶴努力從貞子殘缺破碎的話語中整理出真相,卻始終得不出合理解釋,只好向葉寧寧求助。
“還不明白?這么明顯的事,不是已經擺在眼前了嗎?”
葉寧寧波瀾不驚reads();。見徐鶴與程曉玥仍不明白。淡淡提示道:
“你們以為,她是以什么身份過來的?”
“想想看,藤齋一郎之前說的話。”
藤齋一郎之前說的話?
徐鶴與程曉玥都回憶起來。藤齋一郎之前都說什么了——
“……之前唐突,冒犯貴君,奉上小小禮物,請您見諒。”
“……從現在開始。這位先生就是你的新主人,你要像侍奉我一樣侍奉他。”
徐鶴臉色漸漸發白。
他并不蠢。葉寧寧都這么提示了,再聯系貞子之前的話,他逐漸從中,得出一個令他禁不住陣陣發抖的事實!
“……寧寧。你的意思是,藤齋一郎把貞子交給我們,是為了為了讓我們殺了她?”
“不然呢?”
葉寧寧反問。著實不解,這么顯而易見的事實。徐鶴兩人怎么看不出。
是啊!
在這個殺人才能得到寶藏的迷宮里,把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人交到一個陌生團隊,除了死亡,她還會有第二種場嗎?
原來……藤齋一郎所說的“小小禮物”,是這個意思!
徐鶴渾身都發抖了。
他甚至都分辨不出,自己此時的顫抖,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震驚于人性的可怖,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極限,因此感到恐懼!
程曉玥從他們的話語中拼湊出了一個事實,也漸漸發起抖來。
“大小姐,你是說,藤齋一郎是故意將他們騙進迷宮,想和其他團隊的玩家,交換交換——”
“交換殺人。”
葉寧寧幫她說了出來。
程曉玥倒退兩步,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倒。
她終于明白貞子為什么突然發狂了。
換成是她,意識到這么恐怖的一個真相,也會發狂!
太可怕了!
無法想象的殘忍!
她原以為,像自救會中那些的人一樣茍且偷生吃同類的尸體,像那些瑞典人一樣為了利益殺人,已經是殘忍的極限了,但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人性的底線之低,比她所看到的還要低!
那如同無底的深淵,哪怕她僅僅是站在深淵邊向看,都會驚悚得無法自已!
程曉玥想到藤齋一郎。
那個如同櫻花般清秀無害少年,干凈,秀氣,像是校園偶像劇中的男主角,哪怕見過他對待貞子等人的殘忍,她也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是被殘酷的現狀逼迫得性情大變,心中還暗暗產生過一絲同病相憐的同情reads();。
但她萬萬完全沒想到,那張看似純潔無垢的美麗皮囊,掩蓋著這么一個毫無人性比野獸還要瘋狂殘忍貪婪的怪物!
她無法想象!
同樣是人,同樣受過現代教育,同樣是被末世迫害的人類,為什么竟有人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程曉玥聽到貞子凄厲的詛咒,也不禁抱住她。
“沒錯!他是個怪物!他根本不是人!別怕,他已經走了!魔鬼已經走了!”
貞子被她一抱,霎時從夢魘中醒來,像一個絕處逢生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埋進程曉玥懷中。戰栗不止,嘶聲嚎啕起來!
程曉玥眼圈一紅,感同身受,緊緊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徐鶴看著這兩個仿佛像在人性嚴冬的末世中互相取暖的少女,深深嘆了口氣,過了許久。才從憤怒與震驚交加的情緒中鎮定來。
他看向葉寧寧。微微一愣。
葉寧寧很平靜,出人意料的平靜,像一泓無法測到深淺的潭水。無論投什么,都無法打破她的平靜。
徐鶴心中一驚,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連忙再細看。卻發覺之前似乎是自己的錯覺——
葉寧寧并不是完全的平靜,她看貞子的神情有點古怪。并不是憐憫,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引人深思的淡淡凝注,像是在透過貞子。看到了另一個人,又像是在回憶什么。
這一刻,徐鶴再次從葉寧寧身上感受到那種陌生而遙遠的感覺。仿佛葉寧寧軀體中住著另一個靈魂。
“寧寧?”
葉寧寧轉頭,一縷發絲掠過臉頰。她撩到耳后,“什么事?”
葉寧寧撩發的動作似是熟悉,又有點陌生。
徐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連這樣一個動作都會出神,意識和以往的葉寧寧對比,頓了,才問:“……你早就明白,那個藤齋一郎的用意了?”
“猜到一點,但不確定。”
幾個日丸人在一起,這不會是巧合,在發覺這些人之中藤齋一郎是絕對主導者之后,葉寧寧就有所猜測。
畢竟,交換殺人這種事,在前世,也曾發生過。
人是很聰明的種群,連守序營地的秩序,都有人無所不用其極地破壞,想方設法鉆空子,更別說這個誘惑巨大的迷宮,簡直是污穢衍生的沃土,魔鬼誕生的源泉。
只不過,交換殺人,必須有“貨”在手。
藤齋一郎卻把“貨”都自己處理了,憑葉寧寧的經驗,當然看得出,那個房間中斷肢和血量至少是六個人的,就算是為了殺雞儆猴,將“貨物”們震懾住,也沒必要殺這么多,這不符合常理reads();。
所以,葉寧寧之前才問了句,被殺的原野等人是不是刺激過藤齋一郎。
結果顯而易見。
那個藤齋一郎顯然是精神不太正常了。
“你猜到,為什么不說!”徐鶴只聽到了前半句,又急又怒。
“我為什么要說?”
“那種瘋子,怎么能讓他走,坐視他害人!他那種人,放出去的話,肯定會……”
“那跟我沒關系。”葉寧寧打斷他,“你知道,他為什么沒和我們動手嗎?”
“難道不是因為那個房間沒法動手?”
程曉玥已經被這邊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在安慰貞子的間隙,插口進來,輕聲說了一句,貞子似乎也很關注這個問題,抽噎著,抬起臉。
但葉寧寧還沒答,徐鶴就道:“就算是之前那個房間動不了手,我們也可以跟他到個房間去——”
“去找死嗎?”葉寧寧問。
徐鶴想說會死的不一定是自己,葉寧寧像料到他想說的話一樣,漠然說:“之前如果不是那個房間無法互相攻擊,你已經死了。”
徐鶴啞口無言,程曉玥卻問:“大小姐,你難道殺不了他?”
“可以,但你們可能會死,她——肯定會死。”
葉寧寧的話讓貞子劇烈抖動起來,程曉玥連忙安撫她。
徐鶴也沒料到葉寧寧或這么說,在他看來,藤齋一郎在葉寧寧面前明顯的退讓態度,應該忌憚她到了十分:
“那……他是因為忌憚你,所以才沒跟過來?”
葉寧寧卻搖頭,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她知道他是怎么想了,從一般人邏輯來說,也該是這樣才合理,葉寧寧嘴角微勾,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不是,他不動手,是因為覺得,我和他是同類。”
程曉玥感覺懷中的貞子猛地一抖,整個人往她懷里縮得更緊。
葉寧寧自然注意到了,淡淡睇一眼,不疾不徐,繼續道:
“在他眼里。這個迷宮是個獵場,人,只分獵物和獵食者兩種,大部分人,當然都是獵物,所以獵食者是很珍貴的。”
“交換殺人,當然必須是同類。才能交換。”
同類對同類的氣場。往往是敏感的。
葉寧寧一見到藤齋一郎,就從他身上嗅到一種熟悉的氣場。
反之,藤齋一郎也是如此。
不過reads();。他可能有些拿不準,不然,也不會用程曉玥來試探她。
這是一種無形的默契,徐鶴卻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是說。貞子的確如他所說,是一個致歉的禮物。不過,不是給我的,是給你的?”
“顯而易見。”
“難道他不是因為忌憚你,所以對之前攻擊我做出補償嗎?那他為什么說。貞子是給我的禮物?”。
“可能他以為,這是我的愛好吧。”
徐鶴和程曉玥無法理解變態的邏輯,那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那么遙遠。想了很久,直到貞子在程曉玥懷里。低低地,說了一句話,他們才明白葉寧寧所說的“愛好”是什么意思。
“……他以為,我們是你的‘貨物’,當時還被你蒙在鼓里,而這是你的喜好,所以他不揭穿你?”
葉寧寧嗯一聲。
心理變態者,各有各的癖好,比如藤齋一郎喜歡操縱傀儡。
在藤齋一郎看來,也許葉寧寧喜歡“表演”,想在最后一刻暴露真相,欣賞“貨物”最驚懼絕望的表情也說不定
他自然不會破壞同類的,小小“雅好”。
徐鶴聽到了貞子的話,又在葉寧寧這里得到肯定答復,只覺得說不出的惡心,和發自內心的恐怖。
他想起以前網絡上流傳很廣的那個心理測試題,那個妹妹在葬禮上見到一個陌生心儀男子,三天后就殺了姐姐的題目。
彼時,因為類似的心理測試見得太多了,大家只將這種題目當成一種角色代入的有趣測試,甚至以猜中答案為豪。
但真正在現實中接觸到這種和題目所描述一樣的心理變態者,他才明白,那個題目中所描述的那種人,是真實的存在,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思維方式,是真正的泯滅人性,足以讓正常人感到錐心刺骨的寒意,即使是酷暑,也會如同身處冰窖。
徐鶴此時就有這種感覺。
不止是他有,其他人也有。
葉寧寧感覺到,程曉玥的方向上,有一束夾雜憎惡恐懼的目光投來,在她轉過去之前,又很快收了回去。
那是貞子。
葉寧寧清楚她憎惡自己的原因。
被蒼鷹捕獵過的兔子,僥幸逃脫過一次,當一次陰影再次覆蓋到兔子背上的時候,兔子身為獵物的本能,會立即警示它狩獵者的到來。
只有同類,才能理解同類的心理。
要知道,除了那句“什么事”,從頭到尾,葉寧寧與藤齋一郎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可是藤齋一郎那種違背正常人邏輯的思維方式,在葉寧寧眼中,卻似乎一覽無遺——
就像,就像是他們之間,有一種不需要言語交流的外人無法解讀的默契!
葉寧寧對藤齋一郎的了解是從何而來的?
藤齋一郎為什么會誤會葉寧寧與他是同類?
徐鶴不敢深想去,怕深想去,他會觸到一個無法接受的真相reads();!
但或許是腦子太混亂了,又或許是一種直覺,鬼使神差,徐鶴問出那一個問題:
“寧寧,你……為什么能明白藤齋一郎的意思,還有,交換殺人的事?”
房間中的氣氛冰冷來。
程曉玥與貞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等待葉寧寧的回答。
徐鶴更是幾乎要將心臟吐出來,他覺得,他距離那個一直困擾他的真相,已經不遠了。
“為什么?”
在他們屏息凝視中,葉寧寧勾起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
“因為——”
“這是我的親身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