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也有生存權

第三十五章 被調戲了

芳菲時節,臨堤楊柳依依,淺色綠絳傾垂,拖煙拂水,不時掃過行人的細頸芙面,搔搔癢癢。

全身氣血下涌,還時不時撞到邊巖石角,晏莞非常無奈。這扛著她的肩膀并不寬廣,總有種立馬就要滑下去的錯覺,如此行了一段,或是因為難受,意識反倒清晰起來,昏眩感得以減緩,能夠肯定他走的不是寬道正路,而是沿溪近假山石間的那條小徑。

也是,這種打人擄劫的事畢竟不光彩,他肯定怕被人撞見。

這會子晏莞已經沒有初時的恐懼和害怕了,畢竟對方不是要自己的性命,那說明她可以嘗試著逃跑一下,頂多再被抓住嘛。

如此想著,她微微睜開眼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衣袍上繡著的竹葉花紋,間或著淡淡的云紋,縹緲如霧十分精致。腦袋垂在他的后背處,并非正面,是以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察看四周,萋萋碧草襯著并不算清澈的溪水,小徑蜿蜒綿長,暫時看不到盡頭。

怎么跑呢?

隨著他的腳步,腦袋一顛一簸的晃著,晏莞突然覺得這人身上的氣味很熟悉,好像以前聞過,不由湊近嗅了嗅。

彼剛動作,忽發現錮著自己雙腿的臂彎緊了緊。

不是被發現了吧?

她趕忙閉眼不動。

扛著她的趙奕目視前方,余光朝側瞄了瞄,另只手捏著嗓子故作掩飾的開口詢問:“不裝暈了?”

少年正處在變聲期,嗓音原就粗噶沙啞,扭捏過后就更滑稽了,他自信不可能被認出來。

可晏莞聽到活人說話那個激動,頓時就忘記了自身處境,激動的反問道:“啊,趙、趙靜之,你干嘛?”是個熟人吶,她連忙嚷喊:“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自己走!”

趙奕滿臉震驚,懊惱的低頭摸了摸鼻子,她怎么聽出來的?!

聽不到回話,晏莞才反應過來他原是準備秘密把自己扛走的,氣勢上頓時短了幾分,兩腿也不再蹦跶,伸手輕輕戳著對方的脊背軟聲軟氣的說道:“哎,靜之哥哥,你有話好好說、有事慢慢來,先放我下來唄?”

“再亂動就把你丟水里去。”剛開口就被認出來的少年本就惱怒,又聽對方這語氣,很好奇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今形勢,同自己嗲聲嗲氣的做什么,故而惡聲聲的出言恐嚇。

“這水太臟,你快把我放下來。”晏莞哪肯妥協,胃腹處實在難受,指下戳他的力道更重了些。

“噗通!”

還沒反應過來前一瞬突來的騰空感是怎么回事,晏莞就整個身子栽進水里了。

趙奕果斷的把人往旁邊水中一擲。

二月春水微寒,晏莞滿腔氣憤,這人妥妥的有病。她被激得渾身發冷,俯在水中不動。

岸邊水淺,自然不會致命。

拋了累贅,趙奕渾身舒展了下,覺得扛得很腰酸背疼,自己活絡了兩下剛拖著晏莞的臂彎,系列動作后見水中的人依舊栽在水里,不由過去蹲下,對著被水暈開的衣裙身影說道:“你自己上來。”

不見反應。

“喂!”

趙奕又喚了兩聲,少女卻似溺了水,就那樣不言不動的保持著原先姿勢。他臉上露出慌色,習慣性的抬起右足下水,可剛沾到濕意又立馬收回。

要救她嗎?

少年出神的望著漂浮在水上臉面朝下的女孩,轉而眉眼一跳,還是很迅速的跳了下去。

這水,只到他半身高,怎么就溺了呢?莫不是之前用力過猛,入水后不省人事就沒了知覺?

這般想著,表情越發著急。

“晏莞,”趙奕喊她,剛伸手抓住她胳膊,下一刻他的腦袋就埋進了水里。

晏莞喘著大氣反按住對方腦勺往水里塞,讓他打、讓他扛,還把自己丟水里,磨磨蹭蹭的到現在才下水,她差點就憋不住,真是太可氣了!

趙奕是男子,兩人力氣原是相差甚遠,只是他不妨有計才被暗算,雖說現在受制于人,但撲騰的本事還是有的。

于是,抬起來被按下,再抬起又被按下,連吞了好幾口水之后終于沒力氣了。

與晏莞的懂水不同,趙奕真沒學過這水中閉氣的技巧。

連番按壓提起,等到最后晏莞自己都沒力了才放手,不顧他斜斜的癱在那,摸著自己的后脖開始控訴:“你打得好重!”

這姑娘到現在都沒相信人家打她是為了敲暈后方便帶走,還以為埋怨幾句就能解決問題。

趙奕滿臉是水,他還沒成年,頭發未梳冠,此刻全都濕漉漉的團在一起,哪有平時的飄逸出塵,整個人狼狽不堪。

晏莞嘴上不承認,但每次見到眼前人心里都酸酸的,委實羨慕嫉妒了一把他的美貌。此刻見其落水后雪肌玉骨更見鮮明,紅唇鮮艷、面頰瑰麗,一副嬌艷欲滴的模樣,竟忍不住贊道:“好一朵我見猶憐的雨后海棠,甚美!”

趙奕整張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變黑,氣得直哼。

被調戲了!

晏莞似乎也意識到這話形容男孩子不大妥當,但話已出口亦不能收回,且原就是他對不起自己。

對方理虧,她就更沒有后悔的意思了,甚至還中氣十足的添道:“你打了我我還夸你,這年頭像我這樣以德報怨的人可不多見,還敢甩臉色?可別忘了,剛還是我放過了你呢。”

少年無力爭辯,精疲力盡的往岸上走。

他是腦子進了水才想著要下來救她!

等等,這事態發展的方向不對啊,明明是自己占上風的,怎么成這樣了?

晏莞愛美,早早拿了浮光溢彩的薄春裙出來穿,此刻雖春陽普照,但水溫尚寒,待水里的感覺總歸不好受,便也跟著上了岸。

不知為何,得知擄她之人是趙奕后,反倒不緊張了,居然能夠直視面對。

她性子大咧,渾身濕透并沒有先在意到旁的,只是連打了幾個噴嚏后,坐在草地上抱著雙臂瑟瑟發抖。

男兒的優勢在此刻顯露出來,同樣是淹水,她萎靡不振,趙奕緩過來后就跟沒事人一般。見其楚楚可憐的模樣,他伸著腦袋左右張望,既怕被人看見又恨不得期待能有個人幫自己收拾殘局,頗為頭大,完全就沒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

他拿腳踢她,沒好氣的說道:“喂,起來。”

晏莞把腦袋埋在膝上,搖著頭甕聲輕回:“好累,不想動。”

“你還回不回宴席上去了?”

少女抬頭,雙眸潤水般明亮迷離,格外純真無辜的望著他:“你不帶我走啦?”

趙奕渾身滯住,瞬間失神。

猶記得那一幕:米分墻綠瓦的宮墻下,她也是這樣看著自己,眸光純粹期待,“靜之哥哥,你不愿帶我走嗎?”

他是怎樣答話的呢?

自然是如了她的意,將忠孝丟棄,百煉鋼化作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