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妾妃

第18章、秋闈

乾隆二年九月底,是三年一度的鄉試,因鄉試素來定在秋日,所以又稱作“秋闈”。

而直隸省的秋闈素來格外受到皇帝重視,乾隆皇帝欽點了一滿一漢兩大主管官,漢人主考是先帝年間的二甲傳臚胡中藻,而滿人主考則是尚書鄂泰,姓伊爾根覺羅氏,出身著姓大族,也難得的是正經科舉出身。

因為鄉試日子定下,青桐書院提前三日放假,讓即將應考的幾個弟子都各回各家,為鄉試做準備。其實這些準備工作,倒也無需哥哥自己費心,祖母早已親自動手操持。因為鄉試嚴苛,十倍于考秀才,所以不允許穿帶里子的衣裳,以免世子夾帶,所以祖母早已命人裁制了三套彰絨單衣,畢竟已經是秋日寒肅季節,只穿一套單衣斷斷不足以御寒,所以只能所穿幾身。

鄉試總共要考三日,總共三場考試,在這三天里進入貢院,是斷斷不許走出半步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頭,而且貢院可不會給士子提供食物,這些也是要自己準備的。嚶鳴也忙活著做了平日里修齊最愛吃的茯苓糕,也特意把茯苓糕做成小巧的一塊塊,免得到時候因為太大會被切開。

鄉試開始的那天,天不亮整個侍郎府便都忙活了起來,祖母叫人熬了濃濃的參湯給才填飽了肚子的修齊灌下,又再一次檢查了攜帶的物品是否齊全、是否違規等等。仔細確定了沒有問題,才將修齊送上了前往貢院的馬車。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千萬叫齊哥兒要考中舉人啊!!”老郡主雙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著。

嚶鳴忙柔聲道:“瑪嬤盡管放心。向來直隸省的鄉試,都要留一定名額給滿人的,哥哥的才華或許比不得世代書香的漢人之家子弟,但是在滿人子弟里也是拔尖的。主考官伊爾根覺羅尚書大人素來偏向滿人,所以哥哥中舉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老郡主這才神色稍微舒緩了幾分。

可英宛卻撅著嘴巴道:“可聽說另一個漢人主考官胡中藻,對咱們滿人也是瞧不起得緊!只怕是覺得只有漢人子弟才有真才實學呢!”

老郡主忍不住深深鎖住了眉頭,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嚶鳴忍不住瞪了英宛一眼,這個時候,你丫的就不會說幾句好話嗎?胡中藻此人的執拗,祖母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這個時候,凡是當然只能多往好處想了。若是直隸省的鄉試,沒幾個滿人,只怕皇帝也會不滿,所以這才欽點了伊爾根覺羅鄂泰同為主管考,二人不分高低。

英宛被自己二姐瞪得有些心虛,忙垂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鞋尖上綴著的嫣紅的流蘇。

老郡主臉色一板,便吩咐貼身大丫鬟杜鵑:“立刻準備車馬!我要前往京外的潭柘寺上香祈福!!”

而此刻,天才剛大亮,貢院外頭,擠擠攘攘的是整個直隸省的秀才們,這人數著實可觀。修齊身旁只跟著一個小廝,幫他背著行囊,行囊自是鼓鼓的一大包,里頭有一件雪貂皮斗篷,用來御寒是最好不過的了,還有這三日的飲食,祖母擔心修齊會壞肚子,所以準備的都是素齋,都是糕點、餅子之類的東西,雖然素淡了些,可勝在穩妥。

只見旭日東升,貢院的大門也緩緩打開了。

這是個一個青衫仆役飛快擠了過來,他手里提著食盒,朝著修齊打了個千兒:“大公子金安!奴才是康親王府的下人,奉王爺之命,特送來這份狀元餅給大公子,愿大公子能一舉奪魁!”

修齊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自稱是康親王府仆役的下人,“你是……康親王府的人?我怎么從前沒見過你?”

那仆役笑著道:“奴才是外院秦管事的兒子,前些年一直在奉天打理王府莊園產業,最近才剛剛被召回京城侍奉的。”

修齊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禁暗自點頭,秦管事的確是舅舅的心腹之人,便吩咐身旁小廝叫收下那盒狀元餅。只是修齊仍然暗存了幾分小心,自己親自將里頭精致的狀元餅一個個全都掰碎了檢查,發現的確夾藏什么東西,才安心地收了下來。

修齊在貢院內開考的時候,嚶鳴、英宛已經跟著祖母出京來到了京外香火鼎盛的潭柘寺。秋日蕭索,潭柘寺的風光自然不及往日,不過難得能出來一次,嚶鳴心情還是上佳的。

且與祖母說了一聲,嚶鳴便只帶著侍女半夏一路兜兜轉轉去了后山。而英宛并不與她一起,而是鉆去品嘗潭柘寺的素齋了——這個小吃貨!嚶鳴暗自啐了一聲。

果然對于修齊的應考,她和英宛的反應都很平淡,大約是都覺得修齊會中舉吧?其實不中也不打緊,畢竟修齊才十七歲,能中了秀才就已經很厲害了,中不了居然,大不了三年后再考也就是了。

倒是因為這些年讀書,哥哥的婚事都給耽擱了。而祖母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叫修齊功名更高些,再議親,倒時候也能定個門第家世高些的滿人世家格格為妻,對修齊未來的仕途、對納蘭氏一族的將來都是大有裨益的。

這點嚶鳴也是贊成的,但不是從哥哥的將來榮華考慮,而是早婚對后代健康可沒什么好處!!晚婚晚育,這在后世可是人人都懂得的大道理!

潭柘寺的后山,鮮少有人煙,何況是蕭索的秋季,更是半個人影也沒有,倒是偶爾有野兔飛竄。這里是一片針葉與闊葉混交的山林,地勢崎嶇,山間倒是有蜿蜒的小路,那是潭柘寺的僧人出來打水和砍柴走出來的路,曲曲折折倒是不怎么好走。

日頭漸漸高升,貢院里修齊下筆如有神。

而今日天氣也甚是暖和,嚶鳴走了半路,已然惹出一頭汗水來,瞧見前頭小溪邊有一座小亭子,便忙歡喜地進去歇氣。大約是就不來人,亭子里的石頭桌椅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半夏拿手帕仔仔細細擦了兩遍,才叫嚶鳴坐了下來。

半夏輕聲道:“格格必然渴了吧?奴才去寺中取些茶點來可好?”

嚶鳴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