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見字如晤:”玉凌云最先打開的是岫云的信,入眼的清秀的字跡讓她的心終于踏實了——岫云出事之后,她住進了岫云的院子里,翻看過岫云留下為數不多的筆跡,自然認得出來這是岫云的字。
岫云的信上將她被擄走到和玉青騫云見面的大概過程都寫了。
信上說,她被擄走之后一直被囚禁在一處小院子里,身邊隨時有人,別說是逃走,就算想呼救都不可能。她被囚期間,除了兩個輪流守著她,仿佛啞巴一般的丫鬟之外,還見過一個女子,那女子總帶著面紗,不知模樣如何,但能感覺到那是一個美人兒。
在玉凌云出嫁的那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態,那女子居然將她帶出門了,讓她坐在酒樓臨街的雅間,讓她看著迎親送嫁的隊伍從酒樓走過,那女子當是說了,會在三朝回門那日將她放走,讓世人知道,今日的新娘子不是她,而是玉家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替身。她當時很著急,卻因為被那人灌了藥渾身發軟,口不能言,只能恨自己愚笨,被傅儷娘算計多年,還被人擄走,用來陷害玉家。
事情在那女子帶著她離開酒樓,折返回去的路上出現了轉機——有人攔住了馬車,求見那女子,那人是傅立永,她只聽聲音就能肯定是他。那女子也承認了還承認是通過傅立永掌握了她的行蹤,更利用被傅儷娘早就收買的朝露將她引出禪房擄走。傅立永稱那女子為“王姑娘”,更邀約那女子到茶樓喝茶。那女子推辭不過。便和傅立永去了。到了茶樓,那女子將她留在馬車上,交待車夫看好車便走了。
那女子離開不久,車夫被另外幾個被主人家留下來的車夫叫了,到一旁能看得見車的地方喝大碗茶去了。她就在這時候,想了法子,從車夫看不見的一邊滾下車,而后勉力爬上了旁邊的馬車。
上了那馬車之后,她再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只能等馬車的主人來了之后。叫破自己的行藏再作打算。幸運的是她這次總算是遇上了好人。馬車的主人是一個少女,姓秦,見了她的樣子以為她是被惡人拐賣的,想都沒想。第一時間離開了那茶樓。而那個時候。那姓王的女子還在和傅立永喝茶呢!
等到她身上的藥力消退之后。她卻不敢回家,她不知道以何面目面對母姐。是她愚笨,錯信的傅氏姐弟。讓他們算計,更被人擄走,害長兄被人劫殺,身受重傷,生死不知。當然更重要的是她相信那王姓女子丟了自己,定然不甘心,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攔截,不讓自己順利回家。
她那時不知道長兄原是女兒身,皇上指婚的對象根本就不是自己,和那王姓女子一樣,只以為出嫁的是母親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替身。她若是不出現,母親還能想辦法說服毅郡王,將這件事情瞞下來,但若自己出現,還是以一種狼狽的,無法隱秘的方式出現的話,那玉家李代桃僵的事情必然暴露,到時候一個欺君之罪定然無法逃脫。
所以,在秦姑娘問起她的身份的時候,她撒了謊。謊稱自己是延州人,因年幼不更事與一男子私定終身,更聽了那男子的甜言蜜語與之私奔。哪知道那男子原是個誘騙良家女子的慣犯,將自己誘騙到了京城之后,露出了猙獰面目,想要將自己賣了,那日便是讓人驗看的。
秦姑娘是個天真爛漫又善良的,不但沒有懷疑她編造的故事,還特別同情她,更不顧家人的反對收留了她。秦家是生意人,秦姑娘是跟隨談生意的兄長到京城開眼界的,秦家原籍是麟州,與延州相隔不遠。熱情的秦姑娘甚至表示,若岫云愿意的話,可以和她先到麟州,而后她會讓人護送岫云回延州,與家人團聚。
岫云謊稱自己的延州人,除了學過幾句不地道的延州話之外,更主要的是她在脫困之后想過,回將軍府既可能被人半路攔截,也可能給玉夫人帶去無法解決的大/麻煩。與其這樣,不如迂回些,先到延州,找到父親,讓父親來處理。
所以,岫云同意了和秦姑娘先到麟州的建議。
秦家是在十一月底的時候冒著風雪離開京城的,原以為路上花費一個月的時間,過年前便能夠到麟州。麟州到延州就更近了,速度再慢,三五天便能到,那樣的話,過年前后她便能見到父親玉青了。
哪知道,中途出了些事情,耽擱了行程,到了秦家之后,秦家又出了些變故,讓她無法丟開不管,又耽擱了時間,直到端午過后,才在秦家的護送下到了延州和親人見面。
和玉青見面之后,她才知道了賜婚的真相,知道了她除了讓家人擔心之外并沒有給將軍府帶去大/麻煩,當然,她也知道了玉凌云有孕的消息。
信上最后還特意提到,那王姓女子背后還有人,什么人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那個曾經將她囚禁的地方附近一定有寺廟或者庵堂,香火說不定還不錯,吹北風的時候偶爾能聞到香燭的氣味。
香燭的氣味?玉凌云微微皺眉,那姓王的女子不用想,肯定是王婉晞,而香燭的氣味……她忽然想起來,最早懷疑王婉晞有問題的是王江,而他當日提過,說王婉晞最喜歡到一個小寺廟燒香,那寺廟叫什么,玉凌云有些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在城南。刮北風的時候能聞到氣味,那么囚禁岫云的宅院必然在那小寺院的南邊,這倒是個線索,可以讓人查一查。
思索間,侍劍梳洗好了,抱著她那剛睡醒的大胖小子進來,看玉凌云輕松的神色。笑著道:“聽紅鯉說,大少爺一直擔心三姑娘的安危,現在看了三姑娘的親筆信,大少爺總該放心了吧!”
“是啊!擔心了這大半年,總算可以放心了!”玉凌云笑著點頭,道:“父帥和騫云的信我還不來得及看,你知道他們信上說了什么嗎?”
“奴婢不知道!”侍劍搖搖頭,卻又笑著道:“三姑娘可在信上說了,將軍將她的親事定下來了。”
“岫云的親事?她一字未提,父帥怎么忽然……”玉凌云忽然頓住。看著侍劍。道:“男方是何人?是岫云提過的那個救了她的秦姑娘的什么人嗎?”
“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大少爺!”侍劍豎起了大拇指,而后笑著道:“是秦家大少爺秦若寒。三姑娘回到延州之前和秦家兄妹相處了半年多,秦大少爺一開始因為三姑娘編造的故事有些看不起三姑娘,但是相處時日長了。卻也覺得三姑娘可憐可愛。慢慢的就有了些意思。而三姑娘應該也差不多吧!只是之前犯的錯還沒有解決,三姑娘哪敢再犯,就將自己的心思和身份一直瞞著。直到見了將軍,知道了大少爺的身份和指婚的真相之后,才將自己的心思說給小少爺。小少爺自然是護著三姑娘的,找上秦大少爺,將人狠揍一頓,然后逼著他上門提親。將軍知道此事之后,讓人查了秦大少爺,覺得除了出身差了點之外,都還不錯,也就點了頭,讓秦家年前上京提親。”
“秦若寒是個什么樣的人?”玉凌云微微皺眉,但卻沒有直接否定,她相信玉青既然點頭,還讓秦家上門提親,那么這個秦若寒必然有出眾之處。
“具體的奴婢也說不上來,奴婢見過兩次,秦大少爺模樣不錯,冷冷的不愛笑,不過從他縱容秦姑娘救萍水相逢的三姑娘也能看出,這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侍劍只知道個大概,更多的并不是很清楚,她一邊思索一邊道:“聽說,秦大少爺十三歲上死了父母,不過,他是個極有本事的,不但沒讓狼虎一般的親戚把家產奪走,還將秦家發展成了了麟州最有錢的人家。”
“秦家有些什么人?”玉凌云并不意外這個,能入了玉青的眼,他豈能沒點本事?從延州來往京城必過麟州,她對麟州到也不算陌生,曾路過,也曾特意帶著一幫子在延州悶瘋了的兵痞子們到麟州玩耍以及花天酒地,對麟州最富有的秦家略有印象,但真心不了解。
“秦大少爺有一雙兄妹,秦姑娘今年才十三歲,是個天真又熱心的好姑娘,和三姑娘好得跟親姐妹似的。秦二少爺今年十六,是個麟州有名的才子,已經中了秀才。”侍劍笑道:“秦家人口簡單,三姑娘嫁過去倒也不會受累。”
“那他幾歲了?”玉凌云再問。
“二十一,和您一般年紀,不過月份稍小些,小了兩個月。”侍劍繼續道:“秦大少爺沒有成過親,身邊也很干凈,家里沒有姨娘通房,外面也沒什么紅粉知己,身邊侍候的都是小廝。不過,奴婢聽三姑娘說過,說他仿佛曾經定過一門親事,是秦大少爺父母在的時候給定的,但后來退了,那女子如今是給麟州知州的妾室。三姑娘耽擱到五月才前往延州,和那女子還有些關系。”
“嗯”玉凌云點點頭,示意時間繼續說。
“沒了,奴婢知道的就這些,更多的您得問將軍和三姑娘了。”侍劍搖頭,而后又道:“大少爺,是不是該將三姑娘平安的消息告訴夫人,她一定也很擔心三姑娘了。”
“是該讓娘知道岫云平安了!”玉凌云點點頭,道:“我一會寫一封信,讓谷威送過去,記住,一定要風塵仆仆的送過去!”
“奴婢明白!”侍劍點點頭,而后又警惕的看著玉凌云,道:“奴婢哪都不去,奴婢要留在您身邊!”
“我沒說不讓你留,告訴谷威,將信親自送到夫人手中,看著她看完信,得了回信之后立刻出城,而后換了裝束再回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是從這里過去又回來的。”玉凌云吩咐一聲,而后又看著侍劍,道:“你該改口了!”
“是,大……咳咳,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