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夫駕到

第八章故地

駱嫣望著晴居的一草一木,感到如此熟悉。一如當年初來時一樣,春花似錦,香氣醉人。可半途那場雨又不在她的記憶,她感到似是而非的過往,也許和當年會有所不同。當然,她會更加不同。

她徑直走進第一間屋子,嫵兒和玖兒忙跟了去。

身后提行李箱籠的婆子問,駱姑娘可是要住這間?

駱嫣點點頭。

婆子放下她的箱籠,嫵兒連聲稱謝,賞了她一些散碎銀子。婆子道過謝,歡喜地走了。

駱嬋故地的心氣未散,見駱嫣去了那屋子便不出來,心道那間一定是好的,不由得跟著進去看個究竟。

這是一間里外兩進的屋子,里間一張黃花梨的架子床,掛著素色的紗帳子,窗邊一張黃花梨平頭案。外間靠墻一邊擱著一張雕花木榻,中間一張藤桌,幾把藤圈椅。

駱嬋撇撇嘴,榮家客舍如此簡陋,所謂豪門大戶不過如此!

她扭身喚了柳兒青兒去往第二間屋子。

幫她提箱籠的婆子搶先推開了門。

里外三進的屋子掛著層層珠簾,內室鑲了靈石的羅漢床上,掛著飄香的紅絲帳,象牙嵌頂的紅木梳妝臺上,擱著泥金紅木雕花的化妝箱……

駱嬋看得眼花繚亂,心里不住地贊嘆,第一次見這么好的閨房,每一樣擺設都如此精致和珍貴。

放下行李箱籠,那婆子眉眼笑成一朵野菊花。

“這屋子是專門為駱姑娘準備的,你看還合意不?”

駱嬋滿意地點頭道:“甚合我意,和我家中的閨差不多,看著就覺親切。”

那婆子拘著手,道:“合意就好,合意就好。”

駱嬋見她不動,以為她還要待命服侍,便道:“這里有柳兒青兒就好,你自去忙吧!”說完已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撩了七彩珠簾走進內室的梳妝臺前。

柳兒有些尷尬地送婆子出門,一疊聲地說多謝媽媽。

婆子訕訕地道:“姑娘請回,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

婆子有些不快地回了二夫人院子。

榮家共有三房,分在東西兩個院子。

東院住著老太太和二房老爺榮永祿及夫人程氏,西院住著大房老爺榮永福和夫人武氏,三房老爺榮永禧和江氏。

婆子剛進東院剛巧碰上寶琴,差點撞個滿懷。

“季媽媽這是慌的什么?黑燈瞎火的,撞了我還好,若是撞了燕嬤嬤可怎么好?”寶琴故意嚇她。

“哎喲,寶琴姑娘可不要為難我老婆子,已經怪倒霉了,經不起嚇。”季媽媽攤開手,一臉地委屈。

“只是說笑,季媽媽別當真。可是誰把媽媽惹了不成?”寶琴掩了嘴竊笑。

“都說駱家小姐有封妃之命,我且跟著提了箱籠,誰知道是個小家子氣的……”季媽媽撇了撇嘴,咽了沖口而出的后半句,“我還得回去向曲嬤嬤稟告。不耽誤姑娘了。”說完不待寶琴說話,便風一樣地走了。

寶琴定定地站著,心思活躍起來。

這次丹皮花會不過是個由頭,來的幾位小姐都是與四爺榮玨批了八字的。借著花會的機會,再看看各家小姐的為人品性是否合適。最重要的是要四爺看著也合意。這層意思府中上下心里都清楚。

原說駱家小姐過來,沒想到來了兩位。大小姐是庶出,程夫人斷不會納娶這樣身份的兒媳婦。難道是沖著三爺來的?

寶琴心里一陣緊張,決定打探一下。她快步朝季媽媽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回曲嬤嬤,駱家小姐已經安頓好了。”季媽媽立在程夫人房門側,低眉垂手道。

門里背光站著的婦人,看不清面目。唯見頭上簪著兩支雪亮銀釵,慢聲細語地問:“你且說說,駱姑娘如何啊?”

季媽媽遲疑了一下,道:“模樣還算俊俏,柳腰細眉鳳眼的,是有相士說的富貴之相。”

季媽媽清楚,二夫人程氏和老太太對駱家小姐都格外看中,自己今日第一次見,不好隨意說三道四,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損人不利己的事不做,是她的原則。

曲嬤嬤噢了一聲,“駱家小姐額上有個胭脂記,今年應該有十二歲了。我記得她是杏眼、柳眉……”

“季媽媽說的是駱家大小姐,我當時也認錯了呢!駱家二小姐樸素大方,溫和有禮……”

寶蝶從回廊過來,一手捏著汗巾擦汗。“剛剛從倚芳樓過來,程家兩位小姐要熏香;趙太守家小姐要花瓣沐浴。現下都已安排妥當,才得空回來。嬤嬤莫怪,回稟晚了。”

曲嬤嬤笑了:“駱家大小姐是庶出,不請自來,這下可熱鬧了。”

說著擺了擺手讓季媽媽下去。

又對寶蝶說:“這幾日你辛苦些,看好晴芳園的貴客,我怕明日京城朱太蔚家的小姐到了,會鬧出些事來。夫人這幾日腰疼病又發了,我們做奴婢的要多操心些。”

寶蝶應了是,和曲嬤嬤一起走進內堂。

寶琴躲在樹下聽得一清二楚,原來駱家大小姐是不請自來的,她一顆懸著的心算著了地。

三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只待時機去求老太太指婚。想到這,她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面上飛起兩片紅云。

再說嫵兒侍候駱嫣準備安寢,玖兒出去打水回來,撅著小嘴道:“聽青兒說,她們住的房間全是泥金紅木的家具,鑲了珠寶的用具,為啥給咱們這么個簡陋的屋子,連個妝臺都沒有。”

駱嫣噗嗤一笑:“你是要撲粉還是描唇,我箱籠里有凌花鏡借給你用好了。”

玫兒脹紅了臉,擱好銅盆擺手道:“我是心疼小姐沒有個鏡子照花容……”

“瞧她急的!”駱嫣哈哈笑了起來。

嫵兒也忍不住笑了:“小姐都不嫌棄,你嫌棄什么。皇帝不急太監急!快些洗洗睡吧。”

三人說說笑笑地洗臉更衣,嫵兒和玖兒睡在外間的木榻上,不一會便調勻了呼吸。

駱嫣掀了薄被躺在架子床上,被子散發著淡淡的太陽味道。

心情好睡在哪里都一樣,那間富貴的屋子又如何,這間仆人房一樣睡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