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踏入圓融園,蘇妙便看到了園中那一片燦爛的姹紫嫣紅,仿佛所有花朵都簇擁到了一起,匯聚成花的海洋。花海簇擁著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隱隱的可以看見遠處的園林建筑被假山假水掩映其中,亭臺樓榭,高閣雅齋,如同色彩幽淡的水墨畫一樣,徐徐地展現在客人面前。
蘇妙跟著領路的小廝走在小路上,回味跟在她身旁。蘇嬋、趙河、陳盛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園子,新鮮地東張西望。林嫣跟在蘇妙身后,她對園子沒有興趣,沉默下來的她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等一等!等一等!”身后追過來的聒噪聲打破了花園內的寧靜,長生小跑著跟上來,對替自己領路的小廝說,“你回去招呼別人吧,我跟他們住一個地方,我跟著他們走就行了。”
領路的小廝樂得自己省事,跟替蘇妙領路的小廝說一聲,轉身跑開了。
蘇妙看了長生一眼,沒想到他會跟他們住一處,長生半點不見外,笑嘻嘻地跟著他們,于是蘇妙問:
“你是來參賽的還是來給佟染做助手的?”
“自然是來參賽,阿染也是以個人名義來參賽的,代表一品樓輪不到我們,這一次代表一品樓出賽的是佟爭思。”長生笑呵呵地說,明明是嘲諷的話卻從中聽不出一絲一毫的嘲諷語氣,他說的很平靜。
蘇妙頗感意外,她以為他是代表一品樓來的,沒想到他和佟染竟然跟她一樣都是以個人名義出賽的。秦安賽區一共五個個人名額,他們占了一大半,剩下兩個又會是什么樣的人呢?
“你怎么不好奇阿染為什么沒有跟我一起來?”長生湊上來問。
蘇妙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佟家在蘇州。他到蘇州自然要回家去。你為什么不跟他回家去我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你怎么沒帶助手來,你想一個人參賽?”
“助手在路上,大概比賽前會到。原來你知道佟家在蘇州,阿妙你對佟家的事可真了解吶!”長生笑吟吟地說。
蘇妙瞅了他一眼,涼涼地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三天兩頭跑來接近我。最終目的不也是這個么,明人不說暗話,一把年紀了還在我面前裝單純。你沒有不好意思我都替你不好意思。”她說罷,加快步子離他遠點,以免被他傳染了神經病。
回味別過臉去,似笑非笑。
林嫣抿嘴笑著從青白交錯的長生身旁經過。蘇嬋涼涼地看了長生一眼。趙河和陳盛是粗人,沒有那么多心思。自然沒聽懂蘇妙的意思,卻感覺東家并不喜歡這個清俊的小矮子,于是加快步伐。一眾人大步遠去,站在原地的長生秀氣的臉上色彩斑斕霎時好看。勉強將被蘇妙挑起來的窩氣咽下去,他一溜小跑跟上前面的人:
“阿妙你等等我,給我領路的人已經走了。你不等我我會迷路的!”
蘇妙不理他。
吉春齋是一處房屋群,前后左右各三間房圍成一個小院。院子里種著梨樹和芭蕉,正是梨花含苞的時節,一樹的花苞雖然還沒有完全開放,卻也是潔白如玉,凝脂欲滴,煞是好看。
參賽者可以帶下人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卻是約定俗成的,所以主辦方會給參賽者準備三間房以供居住,能全部用上更好,不能全部用上也可以多享受一點寬敞。
蘇妙的四到六號房在東邊,另一個領路的小廝正站在五號房外苦笑,蘇妙走近時聽到里面有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替蘇妙領路的小廝疑惑地問站在門口的同伴:
“怎么回事?”
“相姑娘說五號房寬敞,想住五號房。”那小廝苦笑著,滿臉無奈地說。
“可這、這房間是蘇姑娘的!”領路的小廝沒想到相姑娘竟如此霸道,連忙道。
先前的小廝一臉“我也沒法子”的表情。
“才來就被欺負,我去挑了她!”雙手抱胸大概了解了來龍去脈的蘇嬋哼哼著說,繃著臉就要進屋去。
蘇妙一把揪住她的后領,對回味和趙河等道:“你們去歇著吧。”四、六號房門板緊閉,可見那位只管自己高興的相姑娘并沒有想換其他房間,只想換蘇妙的五號房。
蘇妙不太想留回味看熱鬧,他那張臉太惹眼。
回味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意她讓自己回避。趙河、陳盛覺得自己不好去介入姑娘之間的事,于是轉身。趙河、陳盛住四號房,回味很好命地單獨居住六號房。
“咦,你不讓小少爺幫你去出氣嗎?”長生滿眼的驚訝與興味,小聲問。
“我又沒生氣,再說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決。”蘇妙漫不經心地瞅了他一眼,松開蘇嬋的后領子,進屋去了。
相思綠相姑娘,蘇妙很奇怪她的名字,總覺得聽起來有點像“相思然后綠了”,不過據回味說相思綠是一種很名貴的花。回味還說,相家的飛天樓在川奉城很有名,不過就算再有名出門在外也要有顆公德心不是,蘇妙看著她們主仆三個旁若無人地在房間里已經開始擺放隨身攜帶的東西,只要自己高興就可以去占領別人的地方這屬于一種病,唯我獨尊的公主病,得治。
“相姑娘,這里是我的房間。”蘇妙禮貌地對站在窗前望風景的相思綠說。
相思綠沒有開口,正在整理行李的丫鬟走過來,眼里劃過一抹意外,她還以為這屋子的主人是男人,沒想到除了自家姑娘,這次的比賽竟然還有別的姑娘:
“姑娘,對不住,可否將這間房間讓給我們?我家姑娘和我們都是女子,三個人睡二號房有點窄,姑娘這間屋子寬敞,請姑娘行個方便。”
“不好意思,要是我們是兩個人換一下也不要緊,可我們這次也是三個姑娘一塊來的。”蘇妙在蘇嬋和林嫣身上一指,微笑著說。
春桃愣了愣,目光落在蘇嬋身上,訝然低呼:“她是……姑娘?”
“她是我妹子。”蘇妙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心里覺得這丫鬟好沒禮貌,竟然當面低呼出聲,看來是主子沒教好。
春桃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若對方是個男人,她們小姑娘說一說對方肯定會答應,可怎么也沒料到對方也是姑娘,并且同樣是三個姑娘。話說回來,她第一次看見這么高大的姑娘,鐵塔似的比男人還要高,江南小麻雀遇上塞北大蒼鷹,她從生理上有點膽怯。
相思綠對她的猶豫很不耐煩,走過來,高傲地揚著下巴,帶了一絲嬌生慣養的蠻橫,道:
“這位姑娘,我們情愿補償一點銀兩,請姑娘行個方便。”說著給秋菊使了個眼色。
秋菊立刻遞過來一錠銀子。
蘇妙越發皮笑肉不笑:“抱歉得很,我實在不方便,所以恕我拒絕。相姑娘,我們趕了幾天的路很累,能不能麻煩你行個方便,盡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我們想休息了。”
“你……”春桃見她們軟硬不吃,氣得小臉漲紅。
蘇嬋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頂在她面前,仿佛隨時會把她拎起來似的,春桃下意識將后面的話吞回去,怯怯地咽了咽口水。
蘇妙望著臉色發青因為下不來臺有些怒的相思綠,哂然一笑:
“相姑娘,難道你還想留下來和我們睡覺不成?這房間可住不下六個人,我也沒有和陌生人睡的習慣,即使是姑娘也不行。”
相思綠的臉綠的更厲害,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若是吵架打架她可不怕,可面前的女人明明在溫和地笑著卻讓她有一種很難纏的感覺,對方淺笑盈盈斯文有禮反倒是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她咬著后槽牙僵了一會兒,冷冷地對丫鬟吩咐了句:
“收東西,走!”
在經過蘇妙身旁時,相思綠輕蔑一笑,在她耳畔慢悠悠地說:
“我還以為這次大賽只有我一個女子哩,真稀罕,若是后天的大賽上你我為對手,一定很有看頭。”
蘇妙盈盈一笑:“我倒是覺得肯定沒有看頭,一邊倒的比賽有什么好看的。”
相思綠的腦袋沒有蘇妙轉得快,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臉刷地漲紅,怒不可遏,狠狠地瞪著蘇妙。因為感覺這時候吼叫出來就是輸,于是憋了半天,她重重地道了句:
“沒錯!一邊倒的比賽確實沒什么好看!”
她意有所指,蘇妙卻不以為然,淺淺一笑,揚唇不語。
相思綠氣沖沖地出去了,春桃秋菊忙忙地把包袱一收,雖然生氣卻不敢瞪大鐵塔似的蘇嬋,沁著頭一溜煙追出去。
“妙妙你好厲害,兵不血刃啊,我還以為會吵起來!”林嫣吃驚地瞪圓了眼睛,說。
蘇妙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我已經上了年紀,禁不起吵鬧了。”
“噗!”笑聲自門口處傳來,長生探進頭來,笑嘻嘻道,“你的嘴巴還是那么毒辣!”
蘇妙看了他一眼,無聲地走到門口,話都不說,嘭地合上門板,差點夾到長生的鼻尖。
長生靠在門邊,摸了摸差點被夾到的鼻子,心有余悸地嘟囔了句:
“好兇啊!”因為看過了好戲,他心情很愉快,轉身去房間,在經過相思綠的窗下時猶能聽見相思綠罵丫鬟沒用的聲音,不禁搖頭嘖了嘖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