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第084章

目注著那些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傅珺猜測,傅莊很可能是叫一部分人去守著尸體,另一些人則去報官。此事繞不過五城兵馬司,很可能還會驚動別的部門。

分派完人手,傅莊便向傅珺看了一眼,遲疑片刻后,他走到傅庚跟前,在他耳邊急速了說了些什么。

傅庚聽著傅莊所言,原本蹙起的眉頭漸漸擰成了疙瘩,面上煞氣隱現。傅莊便向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傅珺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她想了想,便拉拉傅庚的衣袖,踮起腳跟在他耳邊輕聲道:“爹爹,那巷尾有一個女人,便是抱走我的人,另外還有個叫做錢寶的男人和她一起。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后來錢寶就不見了,那女人一直睡著沒動。”

她沒說那女人死了,只說她睡著了。這原是孩子話,如此說辭為的是不叫人起疑。

傅庚聽著女兒的話,面色未動,袖中的手卻握成了拳頭,發出“格格”的響聲。

傅莊便低聲道:“一會子五城兵馬司的人便到了,三弟還是先帶四丫頭回去吧,此事我來處置。三弟若不放心,便留幾個人下來聽信兒便是。”

這話正說出了傅庚所想,此刻的第一要務便是將傅珺安全送回侯府,余事皆需靠后。因此他便感激地對傅莊道:“如此便有勞大哥了,小弟去去便回。”

傅莊拍拍他的肩,和聲道:“三弟見外了。快些送四丫頭回去吧。”

傅庚朝傅莊拱了拱手,便帶著傅珺上了馬車,又點了數十名護衛并仆從跟著,一眾人等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處。

傅庚他們走后沒多久。五城兵馬司的人便到了,那領頭的副指揮使姓馮名勇,傅莊原是識得的。此刻見了,二人互相見禮問好,又略客氣了兩句話,便由馮勇打頭,一行人來到了巷尾。

馮勇在五城兵馬司干/了兩年。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像這種臉被刀子劃爛了的尸首,他還是頭次見。雖天氣寒冷,那尸體味道不算大。但這般死狀觀之也足令人作嘔。

馮勇極力忍住不適,打量著眼前的女尸:這女人瞧著約有四十左右的年紀,血肉模糊的一張臉,五官難辨。身上的衣裳倒還齊整。上頭是件石綠色桂布厚棉襖,衣襟前片的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下頭系著條老綠色夾棉復裙。腳上的青綢棉鞋做工還算精細。

仵作上前粗略察看了一番,叉手稟道:“稟告大人,死者約四十歲,被銳器刺中臟腹。一刀致命。手足皆不曾硬,應是才死沒多久。”

馮勇便轉首看著傅莊道:“傅大人瞧著可是貴府跑了的下人?”之前傅莊報傅珺走失時,亦將逃奴一事也說了。方才又有侯府侍衛提了此事,馮勇才有此一問。

傅莊一直側立在一旁。并未直面女尸,此刻見馮勇問起,便簡短地答道:“不是。”據他所知,那個逃跑的婆子至少也有五十了,這女尸年齡對不上。

馮勇便點點頭,又叫仵作細查,并令捕頭往四周搜尋線索,一行人等點著燈籠火把,將半條巷子照得透亮。

劉筠負手立在廊下,望著墻外的那片光暈出神。

此時此刻,星月全無,園子里亦無燈火照明,何靖邊按劍立于階下,身上的黑衣與夜色融為了一體。趙戍疆則無聲地站在一旁,那滿臉的絡腮胡子有著天然的蒙面效果,唯露出一雙晶光四射的眸子來。

“傅四姑娘如何了?”劉筠低聲問道。

“傅四姑娘上了侯府馬車,傅編修親自陪著。”趙戍疆回道。

劉筠靜了片刻,又問道:“可查清那幾人是什么來頭?”

“屬下慚愧,未曾探明。”這一次卻是何靖邊躬身道。

“哦?為何?”劉筠淡聲問道。

何靖邊道:“屬下綴著那幾人到了城西,在牛頭巷里有二人接應他們。那二人皆是高手,其中一人便上來與屬下纏斗,另一人則領著那幾人避走。屬下無能,未及追擊,失了那幾人的蹤跡。”

劉筠靜靜聽著,良久方長嘆一聲道:“你不是追擊不及,而是在擔心我吧?”

何靖邊沒有回答他,只單膝著地道:“主子,此事不宜出手。”

劉筠盯著他看了一會,淡聲問道:“為什么?”

何靖邊猶豫了片刻,說了四個字:“藏劍山莊。”

劉筠驀地抬起頭,眸中射出兩道寒光,沉聲問道:“你確定?”

何靖邊想了想道:“屬下并不能確定。只那人武功奇詭、招招索命,屬下方會有此聯想。”說罷他抬頭看向劉筠,請求地道:“主子,此事只怕牽連甚深,請主子三思。”

劉筠雙眉微凝,望著墻外那片光暈良久,隨后便長出了口氣,聲音低沉地道:“罷了。”

何靖邊立刻道:“是。”

劉筠不再說話,只走到廊下的窗臺邊,自那雕著松竹梅的朱漆欄桿上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酒。一雙劍眉微微蹙起。

藏劍山莊這樣的神秘組織,為何會牽扯進拐賣幼童一事?他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無論如何,此事不可不查。若藏劍山莊有所圖謀,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想到這里,他轉過眼眸,卻瞥見趙戍疆站在一旁抓耳撓腮地,像是有滿肚子的話要說。

劉筠不由笑了起來,問道:“你這又是怎么了?”

趙戍疆看了看劉筠,吭哧著道:“主子,那什么,屬下有一事不明。”

劉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要問,為何我明明救了傅家四丫頭,卻不去向傅老三說明,反要隱下此事?”

趙戍疆大力地點頭道:“主子英明,屬下便是沒想明白。那傅拐子……不,那傅三郎而今正當紅著,主子若將此事說了,他不得承咱們一個大人情?”

他話剛說完,一旁的何靖邊就“嗤”地冷笑了一聲,道:“虧你白長了那么大個腦袋,卻連個彎都拐不過來。”

趙戍疆立刻怒道:“你這話什么意思?我腦袋大我自大我的,關你何麻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