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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在海邊

番外三在海邊

番外三在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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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紅色的夕陽鋪滿了半個天空,遼闊的海平面上,耀眼的波光似暈染的五彩絲綢,瑰麗的絳紅與幽麗的玫紫層層遞近,漸漸化作一抹深翠,被溫柔的海風催動著,輕輕拍打著潔白的沙灘。(**高速全文字,一起看書網**)

建武十一年初夏的海邊,有著出離于這個時代自由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脫下鞋子、卷起裙角,奔向這一汪凝碧般的絲綢中,去追逐海風,與浪花嬉戲。

然而,傅珺卻并不能這樣做。

此刻的她穿戴整齊,身上還披著件薄綢大氅,立在沙灘邊新建的石子路上,徒然地望著那白沙灘、碧海灣,胸中興起無限的悵惘與遺憾。

“待天再暖些,海水也沒這般涼了,為夫陪你戲水便是。”

耳邊流淌起一陣大提琴般的樂韻,那微沉的尾音便似這天際斜陽、海上微風,瑰麗溫柔,直拂到人心尖上去。

傅珺頰邊染上薄紅,轉首便剜了孟淵一眼,語聲卻低:“什么戲水,當著孩子們的面兒你也這么說,上一回若不是你硬要‘戲水’,我也不會又有了……”

到底那心也是虛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戲水”時旖旎的畫面,頰邊紅云便更深了,說話聲卻越發地低了下去,最后只拿眼睛去嗔他,一睇一轉,無限風情。

見了她雪膚上浮起櫻粉,露出領口的肌膚瑩潤得如上好羊脂玉,清滟里透著一絲靡麗,孟淵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湊到她頸邊低語了幾句,唇角勾起一抹瀲滟的淺笑。

傅珺的臉更紅了些,瞥眼往身后看了看。

好在丫鬟們都站得遠,那海風更是一徑“嘩,嘩”地拂著浪花,倒也無人聽見他們說了些什么,唯可見她一只雪白的素手,輕輕按在了小腹上。

孟淵便勾起了唇角,伸出大掌合住那只柔荑,語聲更是低柔:“是我的不是,你莫要生氣,沈媽媽說了,若是做娘的心情不好,肚子里的娃娃也會不開心的。”

“爹,娘。”一道嫩嫩的童音驀地響起,隨后便是另一道更嫩的童音接了上來:“壞爹爹!勇勇打!”隨著這含混不清的話音,兩只肉肉的小拳頭便招呼上了孟淵的腿。

傅珺垂首看去,忍俊不禁。

不知何時,倆胖小子已經湊了過來,一人一個抱住了孟淵的大腿。

小二子孟翊臉上笑得燦爛,一口整齊的小乳牙卻正正咬在孟淵的袍擺上,小三子孟翔則委屈地紅了眼眶,嘟著嘴巴朝肉拳頭上吹氣兒,看樣子是沒捶成自家老爹,反倒把小拳頭捶疼了。

這兩個小家伙自從有一次撞見爹娘“好事”之后,便認定了壞爹爹“欺負”娘親,此時自是沖過來“保護”娘親的。

孟淵的臉黑了黑,俯身抄起兩個臭小子,一手一個拎起來掂了掂,挑著眉毛道:“你倆膽兒肥了啊,連爹爹也敢打。”說罷威脅地“哼”了一聲。

孟翊立馬牢牢抱住了自家老爹的一只胳膊,保持住平衡后方咧嘴一笑,露出了又白又整齊的乳牙,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像是水洗過一般,紅紅的小嘴巴翹起一個可愛的弧度,笑得格外純善,臉上更是露出討好的神情,光笑不說話。

他知道自己笑起來最討喜,也最容易讓自家爹爹心軟。

果然,一見他頰邊那兩個肖似傅珺的酒窩,孟淵的臉立刻沒那么黑了,板起臉拎著他又掂了掂:“回去抄十張大字,寫不完不許吃飯,明兒蹲馬步多蹲一炷香,可記下了?”

孟翊委屈地扁了嘴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裹了兩泡水,一霎一霎地看著孟淵,卻見自家老爹黑口黑面,始終不為所動,他立馬轉移目標去看傅珺。

傅珺便彎了眼睛笑,伸指點了點小二子秀氣的鼻頭兒:“乖乖聽爹爹的話,你昨兒就欠了五張大字沒寫呢,以為娘親忘了么?”

孟翊立刻垮了臉,小腦袋也低了下去。

就知道他家娘親不好糊弄,算了,還是過會子去求沈嬤嬤吧,沈嬤嬤最疼他了,一定會幫他說話的。

小家伙打定了主意,立時又換上一副笑臉,乖乖地沖著孟淵大力點頭:“記下了,孩兒聽爹爹的話。”說著話還不忘奉送兩枚可愛的酒窩,笑得別提多討人喜歡了。

孟淵“哼”了一聲,手臂一垂,將小二子放了下來。

這小子蔫兒壞蔫兒壞的,明面上笑得歡暗地里使絆子,從生下來起就能為一口奶跟人耍心眼子,長大后更是一張小嘴兒抹了蜜似的,心眼兒卻特別多,偏偏生了一副好皮廂,對女人尤其有殺傷力。

據孟淵看來,這滿府里除了傅珺以外,就沒哪個丫鬟婆子能經得住這小子的一個笑、一句話,這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孟淵一面心下嘀咕,一面又轉頭去看小三子孟翔。

孟翔才兩歲半,丁點兒大的小胖坨子一只,此刻正使出吃奶的力氣,拼命去掰那只拎著他的大手,大大的眼睛里汪著水,長長的眼睫毛濕漉漉地,卻硬是沒掉下一顆金豆子,這會子正打算用那一口小乳牙去對付那只“魔掌”。

孟淵的臉剎時又黑了。

這小子的性子怕是隨了他,但這倔勁兒也太過了,這還沒到三歲呢就倔成了這樣兒,往后可怎么得了,真是想想都愁人。

“勇哥兒要向爹爹認錯才行哦,不能打爹爹。”傅珺俯身看著乳名勇哥兒的小三子,探手捏了捏眼前紅撲撲的臉蛋兒,深覺又軟又喧、手感甚好。

“爹爹欺、負娘親、勇勇乖、沒有錯。”孟翔只會三個字三個字地往外蹦,憋得通紅的小臉蛋兒上滿是倔強,小嘴巴抿得緊緊地,脖子還梗著,像是頭炸毛的小獸。

傅珺有些哭笑不得。

話都說不全的一個小人兒,脾性已經這樣大了,跟孟淵倒真是一個模子里拓出來的。

“勇哥兒弄錯了,爹爹沒有欺負娘親,爹對娘親很好,娘親很喜歡。”傅珺耐心地向小家伙解釋,語聲十分柔和。

這孩子雖然倔了些,卻也有一樣好處,就是很講道理,只要你能把道理講清楚了,他也會低頭認錯,而非一味頂真。

果然,聽了傅珺的解釋,孟翔便停止了掙扎,濕漉漉的大眼睛看了看傅珺,又看了看孟淵,最后還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方才點了點胖乎乎的下巴:“嗯,阿勇錯,不打爹。”說著還在孟淵的胳膊上拍兩巴掌,安撫的意味極濃。

“噗哧”一聲,傅珺忍不住笑了,孟淵的臉卻又黑了一個度。

三小子的某些舉動,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便在此時,身后忽然傳來了一道軟軟嫩嫩的童音:“爹親,娘親,彎彎來啦。”

一聞此聲,孟淵的黑口黑面立刻不見了,那一雙往常如淬了冰般的眸子里,倏然便化出了水來。

他順手將孟翔往地上一送,臉上已然露出了寵溺的笑,回首望著身后那個正飛奔而來的小小身影,神情格外溫軟,連說話的聲音都無比溫柔。

“彎彎,到爹這里來。”他向著那個小身影說道,平素冷若冰雪的臉,此刻卻像是春風吹過湖水,漾起的柔波溫柔得溺死人。

如果說,這世上除了傅珺之外,還有誰能叫孟淵的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便唯有這個正蹣跚而來的女娃娃了。

傅珺唇角彎著一抹笑,遠遠地望著這小姑娘。

矮,真的是矮,地蹦豆兒似地貼地而行,小短腿兒時不時便要埋進沙堆里,讓傅珺生出一種錯覺,她家這個大女兒大概、可能、或許……只有三頭身??

不只矮,還肥,如發泡的奶油、加了酵母的面團兒,就算只憑肉眼去看,亦能覺出那具小身體的分量,這從她身后奶娘根本拉不住她亦可見一斑;

更要命的是,還圓。腦袋、身體與四肢就如同數個圓球摁在一起,讓傅珺想起小時候用像皮泥捏的小人兒,連頭上的包包都渾圓若球。

這個矮肥圓的家伙,便是當年迫得傅珺才離京兩里地就又往回趕的大女兒,大名孟翩,乳名彎彎,不過傅珺私底下喜歡叫她圓圓,因為她實在生得圓潤。

孟翩今年五歲,身高卻停留在了三歲時的模樣,這兩年一寸未長,倒是長了不少肉,因此看上去并不比孟翊與孟翔大多少,又生了一張迷惑人的嬌美臉蛋兒,每每走出去,都會被不知情的人弄錯年齡。

此時孟淵早已等不得了,大步走了過去,將兀自埋頭往前走的矮肥圓……不,是彎彎小姑娘一把撈了起來,惹來彎彎一陣咯咯甜笑。她將手攀在孟淵的頸邊,紗衫的袖子滑落下來,露出肥圓的兩條胳膊,藕節兒一般。

她一面牢牢摟住這個家里最大的靠山,一面便湊了圓圓的腦袋過去,“叭嘰”在孟淵的左臉香了一口,還嫌不夠,又扳過右臉來再“叭嘰”了一下,這才心滿意足地瞇眼笑了。

孟淵此刻的神情,柔和得堪比三月暖陽,唇邊笑意直達眼底。

“姐姐,姐姐!”孟翊已經奔了過去,清脆的童音里還帶著顫,顯然是跑得疾。

孟翔卻沒動,胖爪子拉住了傅珺的一角裙擺,腮幫子掀動了好一會,方低低地嘟囔了一聲“彎彎姐”。

走在前頭的孟翊耳尖,聽見了孟翔的話便回頭糾正:“不是彎彎姐啦,三弟弟要叫姐姐,姐姐。”

最后的兩個字還加重了語氣。

孟翔扭了扭小身子,半天不肯說話。

傅珺知道,這孩子又犯倔勁兒了。

孟翩大約是繼承了傅珺的基因,一直比較矮矬,如今已隱隱有被二弟弟孟翊趕超的趨勢。

在孟翔的眼中,孟翩這矮墩墩的形象,實在不大具備姐姐的威勢,因此自會說話后,他就沒怎么叫過孟翩姐姐。

傅珺搖頭笑了笑,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去后定要找個時間與孟翔好好講講道理,力爭讓他明白“姐姐”這個詞的含義。

此時,孟翊已經再度抱上了孟淵的大腿,臉上的笑甜得能掐出水來,看向孟翩的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

他也好想被爹爹抱,抱得高高的,看得遠遠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好,而且,如果爹爹抱了他,就更能顯示出他的身材絕對比他家姐姐要“修長”。

這還是他昨天從沈嬤嬤那聽來的新詞兒,一聽他就喜歡上了,修長不就是高么?他比孟翩高,那不就表示他很修長?

感受著腿部傳來莫名重量,孟淵挑了挑眉。

對這個纏功一流的二兒子,有時候他也十分無奈,就比如現在,小家伙正雙手雙腳攀在他的腿上,猴兒似的,偏那倆酒窩又叫人發不出火來。

小胖墩兒孟翔牢牢牽著娘親的手,警惕地盯著正迎面走來的那父女(子)三人,嘟起小嘴巴不說話。

自打認定爹爹會欺負娘親后,除了睡覺的時候他都會守在娘身旁,防著爹爹又欺負人。

不過,他覺得自己睡覺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些,有時候玩著玩著就會犯困。

孟翔張開小嘴巴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將身子往旁歪歪,順勢靠在了傅珺的腿上,一雙眼睛依舊警惕地大睜著。

那幾個人走得可實在是慢,孟翔的眼睛一開始還是圓的,過了一刻就變成了兩個半圓,再過一會,只剩下兩道細縫了,卻兀自強撐著不肯闔攏,過一會就拿手揉一揉,一會兒就把眼圈都揉紅了。

“小三子犯困了呢。”傅珺輕輕地向孟淵說道,伸手摸了摸小胖孩兒的臉,神情十分溫柔。

孟淵看了看歪在她腿旁、兩只眼睛紅得像兔子的小家伙,唇角便彎了起來。

這孩子雖倔,卻有一樣好:不煩人。

舉凡吐奶、鬧覺、夜啼這些事兒,孟翔是一樣都沒見干過,比孟翩還要好帶,不像他們家老二,這些壞事兒全都干了個遍,這還不算,還專挑孟淵抱他的時候滋尿,簡直就是專門生下來氣人的。

看著孟翔那副困得眼都睜不開的模樣,孟淵終是低笑出聲,他俯下了身子,一把抄起小胖墩抱在了懷里,又向孟翩輕輕“噓”了一聲。

孟翩甜甜一笑,點了點頭,旋即便伸長脖子湊到傅珺面前,在她的臉上“叭嘰”了一口,嬌嬌嗲嗲地喚了一聲“娘親”。

傅珺動作輕柔地拍了拍眼前這顆滾圓的腦瓜子,暫時壓下了心頭“這孩子這么矮肥圓必須減肥可她這么小就減肥真的好么”的憂慮,轉身與孟淵往回走去。

見自家爹爹左手大姐姐、右手三弟弟,孟翊知道自己這回又沒指望了,不過他也沒從孟淵的腿上下來。能有個大腿抱抱也不錯,至少不用自己走路。

這樣想著,孟翊立時又露出兩個酒窩來。

對于眼前孟淵“三娃加身”的場景,傅珺已經見怪不怪了。

“岳丈在信上說了些什么?”孟淵輕聲問道,又瞄了一眼睡得正沉的孟翔。

傅庚的信是今天上晌到的,傅珺看過后也沒說什么,不過據他所知,最近京里卻發生了一些事,他想,傅庚的信里說的可能就是這些。

傅珺未曾說話,而是溫柔地摸了摸一旁孟翊的腦袋,方輕聲道:“前些時候璋哥兒認祖歸宗,圣上也準了,還特賜了忠義將軍府,如今他已經更名叫做程璋,認了爹做義父。”

程璋本就是程大人的遺腹子,當年鄭氏為了嫁予傅庚,很是使了些手段,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為了程璋。

如今鄭氏早已離逝多年,程璋也已年滿十五歲,認祖歸宗恰是時候。

“如此,也好。”沉默了一會,孟淵說道,淬冰般的眸子攏在傅珺身上,神情里含著關切。

他知道,程璋之事始終是傅珺心頭的一根刺,此時一切回歸原位,而顏氏亦為傅庚產下了子嗣,這件事也算是圓滿解決了。

兩個人安靜地走了一會,孟翩知道爹和娘在說正事,便一直乖巧地不作聲,就連賴在孟淵腿上的孟翊也很安靜。

“你累不累?”傅珺輕聲問道,又向孟淵身上看了看。

抱倆馱一,三孩在身,普通人根本玩兒不轉,幸得孟淵身高腿長,又常年習武,看上去倒還應付裕如。

“哪里就累了。”孟淵輕聲笑起來,小心地將睡著的孟翔又往懷里攏了攏,眼神變得格外溫柔。

這三個小家伙能有多少分量?再來三十個他也扛得動,更何況,他們可是他盞淵的血脈,不僅為這個家帶來了無數快樂,更讓他頭一次品嘗到了家的溫暖,他又怎么會累?

他轉過眼眸,向傅珺一笑。

傅珺亦在看他,清澈的眸中映出他的影子。

兩個人相視而笑,復又轉身往前走。

“吳鉤最近怎么樣,青蔓一直沒寫信來,我都不知道他們兩口子最近如何了。”傅珺問道。

三年前,傅珺將青蔓她們幾個皆銷了奴籍,又分別問明了她們的意愿,為她們各謀了一份前程。這吳鉤早就相中青蔓多時了,便特意求到了孟淵跟前,最后由趙大海保媒,終是抱得美人歸。如今吳鉤被孟淵派去了西安,青蔓自是夫唱婦隨。

聽得傅珺問話,孟淵便笑了起來:“吳鉤可樂著呢,說是太太有了身子,最近忙得腳不點地的。”

“真的么?”傅珺驚喜地問道,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孟翔,壓低了聲音:“是何時的事?怪不得青蔓一直沒寫信呢,這可是她的頭一胎,心里自是著緊得很……”

她絮絮地說著話兒,海風卷起浪花,拍打著岸邊白沙,她說話的聲音漸漸隱在海浪聲中,漸行漸遠,漸至無聲。

落日墜在海平面上,撒下了萬頃波光,金色的斜陽鋪滿沙灘,將這一家五口的身影拉得很長,那潔白的沙灘上留下了兩雙足印,相攜相伴,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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