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里陷入安靜,氣氛也有些凝滯。
懷王九褣跪在床上,小臉通紅。
君小姐看著他,心思有些亂。
你是誰?
當她走進懷王府,看到姐姐看到九褣的時候,竭力的掩飾著,但心里也還是期盼她們會發覺什么。
當九黎不經意的看向她的時候,當九黎問她你叫什么名字的時候。
只可惜九黎也只是對這個名字感興趣。
她還給九褣講以前講過的故事。
只可惜九褣只認臉,連名字都沒興趣。
也是,怎么認?這么荒唐的事,想都不敢想,說也沒法說。
或者就像陸云旗那樣,懷疑她故意跟九齡公主扯上關系來接近,所以一些動作舉動帶著九齡公主的痕跡。
或者是曾經認識九齡公主的人,或者是認識九齡公主的人教的。
總之不管她是誰,也絕對不會把她跟真正的九齡公主當做一個人。
君小姐看著懷王,他現在問的你是誰,也是跟陸云旗的懷疑那般的意思吧。
你是誰,誰讓你來的,你想干什么?
“我是汝南人,我是個大夫,我不會傷害你和…”她神情認真的說道。
話沒說完九褣就再次打斷。
“你是我姐姐嗎?”他說道。
君小姐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就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鼻子酸澀淚模糊了眼。
他有一個姐姐是九黎公主,九黎公主就在不遠處的陸宅里。
此時此刻他卻對著一個女孩子問出這話,很顯然他所說的姐姐是另外一個姐姐。
那個已經不存在的九齡公主。
他怎么想到的?
難道就因為自己打了他一頓?
這個臭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己好好的給他治病,給他講故事示好,他理都不理會,揍了他一頓,他反而能想到這里。
難道他就記得自己揍他,沒有記住自己對他的好嗎?
“你是我姐姐嗎?”
顫抖的童聲再次追問。
君小姐抬起眼,讓眼淚倒回去。
“我,認識你姐姐。”她慢慢說道,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九褣看著她,似乎積攢的力氣一瞬間被抽去,肩頭塌了下來。
對于小孩子來說是不是還相信人能死而復生?就像相信死去的父親母親只是去了天上,總有一天還會回來。
君小姐曾經想象過九黎和九褣認出她,卻沒有想過認出她了之后她該怎么說。
如果是九黎的話,她可能會承認,九褣…還是個孩子。
孩子無法控制和掩藏自己的情緒。
這會把他置于危險之地。
“你姐姐曾跟我提過你,也托付我照顧你。”君小姐柔聲說道。
九褣抬起頭看她,嗯了一聲躺下去,忘了屁股上的疼,剛躺下就嘶嘶兩聲彈起來。
君小姐忍不住笑了。
九褣看她一眼趴下來面向內不說話了。
沒想到他不問了,是相信了,還是不想再想了?
君小姐看著趴在床上不動的九褣有些心酸,她也沒有再說話。
門外傳來腳步聲,太監和宮女端著煮好的湯藥進來了,隨之進來的還有顧先生。
“君小姐過來了。”他笑著施禮。
君小姐起身還禮,看著走過來低聲詢問九褣的顧先生,她心里有個古怪的念頭。
她總覺得這兩次她和九褣獨處,是顧先生故意的安排。
故意安排其實也沒什么古怪的,陸云旗防著她,故意讓她和九褣獨處可以套出些什么。
她之所以覺得念頭古怪是因為,她竟然覺得顧先生這故意的安排不是陸云旗的意思,也不是為了套出她什么話,而就是為了讓她和九褣獨處。
這念頭太瘋狂了。
君小姐看著顧先生,不知道他低聲說了什么,九褣轉過頭對他笑起來。
九褣跟他在一起久了,小孩子又沒什么心眼,信任他依賴他是理所應當。
她可是跟他沒什么來往,尤其是現在,懷著戒備而來,見了這兩面說了一兩句話,她竟然也信任他了?
這簡直太荒謬了。
九褣已經被顧先生喂完了藥,顧先生含笑看過來。
“君小姐,殿下應該沒有大礙吧?”他問道。
君小姐點點頭。
“沒有,今天發熱發幾個痘。”她說道,“臥床休息三日便好。”
說罷施禮告退。
看到她施禮告退,九褣從床上跪坐起身。
顧先生也站起來。
“君小姐,今日是不是放金榜了?”他說道。
金榜?
君小姐愣了下。
“是。”她說道。
顧先生頓時興致勃勃。
“狀元是誰?”他一臉好奇的問道。
這好奇又有些可憐,就好像關在籠子里的人迫切的看著籠子外果樹上的果實,猜測著它是不是好吃。
狀元是誰,他想知道難道還不容易嗎?除了皇帝,第一個知道的肯定是陸云旗。
君小姐看著他。
“是北留寧氏寧炎的侄子,寧常寧云釗。”她說道。
顧先生哦了聲含笑點點頭。
“早有耳聞,早有耳聞,寧氏子弟。”他說道。
這個話題君小姐并不像跟他探討,再次垂目施禮。
“告辭了。”她說道。
轉過身向外而去,感覺身后九褣的視線一直跟隨,君小姐強忍住不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駛離懷王府所在的街道,喧鬧熱鬧再次撲面涌來,金榜引起的熱鬧還在繼續。
聽著外邊的喧鬧,君小姐凝重的神情也漸漸散開。
九褣。
不管怎么說,九褣肯定是察覺到什么了,雖然不能確定的告訴他自己是九齡,但至少讓他知道,自己跟九齡有關系。
他的九齡姐姐雖然看不到了,但九齡姐姐的關懷依舊在。
她就是代替九齡來的。
讓他知道這世上除了九黎公主,還有人在關心他,護著他,他們不是孤零零的。
這多少也是安慰吧。
至于其他人發現后的質問,她都能將種痘傳授天下醫者,又能將抵命的痘苗以百文錢售賣,懷王作為她治好的患者,她醫者仁心關切有什么可質問的。
君小姐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下車,直到看到九齡堂前又擺上了陸云旗的聘禮。
“扔回去。”君小姐說道,懶得再多看一眼抬腳進去了。
伙計們熟練的裝車趕著車向陸宅而去。
陳七看著他們離開徑直回到九齡堂,坐下喝茶,連跟著去也不去了。
“打,就等著他們忍不住將咱們的人打一頓呢。”他對方錦繡說道,“他要是敢打,我們就能拿出圣旨。”
他的話音才落,門外有人蹬蹬的跑進來。
“七掌柜,不好了,打起來了。”一個伙計面色發白的喊道。
真打起來了?
陳七和方錦繡都站起來。
“咱們的人沒事吧,我叮囑你們的,抱頭跑,大聲喊,喊得越慘越好。”陳七說道,一面催促方錦繡,“快那圣旨來,快拿圣旨來。”
方錦繡剛要去,那伙計喘著氣擺手。
“不是,不是咱們的人,是成國公世子跟陸千戶打起來了。”他說道。
成國公世子?
陳七和方錦繡愣住了,聽到動靜從內堂走出來的君小姐也愣了下。
朱瓚?
感謝大家,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