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誠撫摸著隔離了十萬年骨肉的臉頰,哪怕面對再兇殘的敵人都未曾抖動過的手無法克制地顫抖了起來,淚水再次滾落而下。
親人朋友永遠是李培誠心中最柔弱的一片天地。
感受著父親那溫暖而又寬厚的大手,剛才兇悍勇猛得如同洪荒戰神的李云天此時似乎回到了孩提之時,目光透過淚水流露出了無限孺慕之情。
“父親!”李云天忍不住再次叫道。
“兒子!”李培誠應了一聲,輕輕用手拭去他的淚水。
空間劇烈的動蕩,無邊的殺氣狂風,終于驚醒隔了十萬年才見面的父子。
李培誠將手按在李云天的天靈頂,渾雄的混沌元氣奔涌而入,化為道道清流緩緩流過李云天的全身,修復滋潤著李云天受創的肉身和經脈,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著李云天的功力。
當李培誠將他手掌撤離開李云天的天靈頂時,李云天的傷勢早已盡去,渾身散發出比之前還要強橫的氣勢。
生死決戰,終于讓李云天攀上了新的高峰。
看著豪情萬丈,英雄了得的兒子,李培誠無比欣慰。
眾人都被血冥教祖與廣天上仙等人激烈的戰斗給吸引,甚少有人留意到李培誠父子相認,但火云兒、鐵血魔王還有廣天上仙都在分心關注著李云天這邊。
雖然遠遠看到他們父子兩相認使得他們一頭霧水,但當他們忽然感覺到李云天那強橫無匹的氣勢時,都是心神劇震,看李培誠的目光無法克制地流露出驚駭之色。
他們都是一流大羅金仙,李云天身手重傷,已如強弩之末,他們絕不會看不出來,這樣的狀況若沒有長時間的閉關修養,絕難恢復回來。但此時李云天卻散發出了更強大,更可怕的氣勢。
由此推知,李培誠的實力已經到了讓他們都感到害怕的恐怖境地。
廣天上仙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血冥教祖的無相玄毒魔功雖然詭異莫測,但畢竟功力有限,廣天上仙自恃要收拾他并不難,只是時間的問題。李云天就算功力全部恢復,廣天上仙還是有信心以一敵二,更何況還有一位元崆。
但忽然又冒出一位李培誠,讓廣天上仙再無半點取勝的信心,甚至他的內心底還產生了一絲恐懼,而且這絲恐懼正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到了廣天上仙這樣的境界,恐懼那已經是非常遙遠非常陌生的感覺。
又是一聲巨響,三品蓮臺狠狠地砸在無相玄毒幡上,把幡旗砸得滴溜溜地直往后退。
一抹血色沖上了血冥教祖枯瘦的臉頰,他的實力終究還是差廣天上仙一截,若不是有無相玄毒魔功恐怕早已經落敗了,但血冥教祖仍然氣勢如虹地昂然而戰。
有一位太乙金仙的老爺在身后,哪怕前面與他決戰的是五云觀觀主廣法上仙,他血冥也不會產生哪怕一絲絲的退怯。
李培誠深邃的眼眸深處殺機一閃,手掌一翻,掌心多了一座渾體赤紅,火焰繚繞的火山。
這火山乃是那團先天火元所化,千年時間,李培誠在吸收煉化無窮無盡的火元為己用時,也在用無上神通把這座先天火元所化的火焰山給祭煉了。
這是一件先天法寶,熾焰火山!
李云天渾身一震,他感受到了濃濃得近乎可怕的先天火元。
李培誠傳了李云天祭用之法,然后淡淡道:“天兒,去告訴所有人冒犯炎黃宗的下場!”
李云天身子猛地一挺,雙目精光暴射,冷然道:“是,父親!”
然后一手托著熾焰火山,大步凌空邁向慘烈的戰場,大聲喝道:“血冥叔叔,云天來也!”
早已嘴角掛血的血冥教祖聞言豪情萬丈地仰天長嘯,道:“哈哈,痛快,痛快!少主,這廣天老賊厲害就交給你了,我血冥還是喜歡欺負弱小一些的。”
說完無相玄毒幡一卷,又把玄毒陰火扇一收,雙目朝元崆等人射去陰厲森冷的目光,露出一個猙獰陰毒的冷笑,道:“元崆,血冥爺爺來了!”
說完無相玄毒幡迎風席卷,無數股風夾帶著劇毒鋪天蓋地朝五云觀的人席卷而去,而玄毒陰火扇則燃燒著濃烈的陰火飛射向元崆。
廣天上仙見血冥教祖說走就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氣得火冒三丈,三品蓮臺放射出億萬道金光,夾帶著山崩海嘯般的威勢朝血冥教祖真身轟砸而去。
“廣天老賊休得猖狂,看打!”李云天大喝一聲,手中熾焰火山騰空而起,轉眼間化為十萬丈高的巨山。
巨山上座座山峰矗立,一團團火焰在熊熊燃燒著。
火焰散發著恐怖的炙熱,整個仙空似乎都要被這些火焰給點燃了起來。四周圍觀的眾人,包括大羅金仙無一不感到渾身炙熱難受,恨不得李云天將那恐怖的火山給收拾起來,雙目無法克制地透射出驚恐的眼神,暗忖若這火山要是砸向自己,就算不被山給壓死,就單憑這火就足矣將自己燒成灰燼。
眾人中,唯有火云兒覺得這火透著股說不出的舒服,被這炙熱包裹著體內元神說不出的愜意,這種感覺她只有在朱雀火山上能感受得到。
先天火焰山!火云兒腦子里電光一閃,差點就要脫口驚呼而出。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火云兒看李培誠的目光終于開始流露出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沒人比她更清楚先天火焰山的厲害,那火他們朱雀族都稱之為離火,乃是天地之間的真火,可燒毀天地間所有東西,就算先天法寶也無法長時間承受,至于她這位天生火屬姓,大羅金仙級的朱雀,同樣無法長時間經受離火焚燒,要離開朱雀火山中心地帶修煉。
他父親傲視群雄的神功便是借助朱雀火山的離火修煉而成的,稱為南明離火神功,只要他老人家釋放出一點此火,一催動,可把整座仙島給燒毀。
現在李培誠隨手取出一座這樣的火山給李云天使用,叫火云兒如何不恐懼。她不怕廣天,是因為廣天比她厲害不了多少,當然她的背后還有南宮朱雀妖尊,但若換成是廣法上仙,她就得收斂了,因為他舉手投足間就可以把她給滅了,就算他的父親也得忌憚他三分。
這就是仙界,下面的人斗得厲害點沒關系,但卻不能直接冒犯到那些真正凌駕于眾人之上的絕世強者。
現在李培誠給火云兒的感覺,就是屬于絕世強者的一類人,舉手投足間就可以讓她灰飛煙滅。
且說李云天將熾焰火山祭起,廣天上仙首當其沖,只覺一股股炙熱到讓他恐懼的熱量隨著熾焰火山的逼近迎面撲來,臉色大變,暗呼不妙。
可惜已經遲了,熾焰火山壓頂而下,三品蓮臺與它一碰觸,立刻金光全失,一點點火星落在它的上面立刻迎風一躥,變成了熊熊烈火。
三品蓮臺與廣天上仙心神相連,它著火就如有一團團烈火在廣天上仙體內燃燒沒什么兩樣。
廣天上仙大駭,一邊急忙運功壓制火焰,一邊猛地睜開了五光神目朝熾焰火山射了去。
李培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法寶就算是后天法寶,但是從他的紫府內溫養出來,與他心神相連,又豈是廣天上仙的五色華光所能收得回去的,否則太乙金仙也太不值錢了,更別說這熾焰火山乃是貨真價實的先天法寶。
李云天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之前他忌憚廣天上仙的五色華光,只是如今有先天法寶在手又豈會怕他。
“哈哈,廣天受死吧!”李云天一聲長笑,熾焰火山不退反以更迅猛的速度轟隆隆地劃過仙空,仙空在如此厲害的法寶之前一觸即破,出現了天地開辟之初的虛空混亂,直到熾焰火山過了之后,才緩緩恢復過來。
廣天上仙再次臉色大變,暗呼不妙,剛想把五光神目給閉上,可惜遲了,他的五色華光已經落在了熾焰火山之上,先天火元那恐怖到了極點的炙熱和火光立刻反射入眼。
“啊!我的眼睛!”廣天上仙往后急退,五光神目一片赤紅,落下一滴滴如血般的淚水。
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仙空,襯映著那如血眼淚,圍觀之人無一不毛孔悚然,寒氣直冒。
強大如廣天上仙在這座火山法寶面前竟一瞬間吃了大虧!
“先天法寶!先天法寶!”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幾乎所有人雙目都投射出炙熱貪婪和驚恐交織在一起的目光。
廣天上仙的五光神目仍然在不停地留著血淚,染紅了他的臉龐,使得他看起來無比的猙獰可怖。
“你究竟是誰?”廣天上仙強忍著劇痛和內心的恐慌,遙指李培誠,厲聲問道。
李培誠高高俯視著廣天上仙,就如俯視一只可憐的螻蟻一般,淡淡道:“你還沒資格問本尊,換成廣法或許還差不多。”
廣天上仙一股寒氣直往上冒,他終于知道今曰是完全栽了,現在不是殺不殺得了李云天的問題,而是他能不能全身而退的問題。
到這一刻,強如廣天上仙也終于動了逃路的想法。
“哈哈,廣天老賊現在你可怕了,還我火龍槍來!”李云天張狂地一笑,熾焰火山轟隆隆朝廣天上仙當頭壓去。
生死當頭,哪怕廣天上仙再畏懼那深不可測的李培誠,此時也只能心一狠,一臉猙獰地仰天一聲長嘯,身子一抖,也施展出法天相地神通,厲喝道:“我廣天怕過誰來!”
說著參天巨臂一只握著玉如意,一只握著還燃燒著點點火星的三品蓮臺朝熾焰火山狠狠掄打而去。
轟轟兩聲巨響,乾坤動蕩,仙空粉碎。
廣天上仙終究法力高強,而熾焰火山卻是李培誠的法寶,李云天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熾焰火山被廣天上仙全力兩擊,退后數十里,李云天也是搖了搖身子,而廣天上仙則更慘,玉如意碧光黯淡,點點火星燃燒著,那三品蓮臺更是楞被砸出了一個缺口,光芒全失。
廣天上仙如電般借勢往后飛退,轉眼飛出千里開外,一口鮮紅的血沿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李云天暗呼一聲不好,大叫道:“廣天哪里逃!”
九龍鐘沖頂而出,呼地帶著烈烈火焰劃過仙空,朝廣天上仙當頭罩去。
廣天上仙雙目射出刻骨仇恨,全身綻放出萬丈金光,空間動蕩,仙空中開了一條裂縫,裂縫里面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萬丈金身緩緩沒入了那無邊的黑暗中,狹縫逐漸合攏,有微弱的金光從狹縫中射出。
九龍鐘終于飛到,但卻遲了一步,再無法阻止那細小得可憐的狹縫合攏,將廣天上仙抓回來。
“本仙必不會就此罷休!”無盡的虛空黑暗中傳來廣天上仙充滿仇恨的聲音。
金光徹底消失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這句話讓廣法來說吧!”一把充滿威嚴的聲音回蕩在無垠的仙空中,遠遠傳出百萬里開外。
一雙大手忽然間出現在了仙空之中,往兩邊一撥,合攏的時空裂縫再次打開,現出里面無邊的虛空黑暗。
一只手臂伸入了那無邊虛空中。
“啊!怎么可能!”廣天上仙充滿驚恐的聲音在無盡黑暗虛空中由遠而近傳來。
轉眼間裂縫口出現了廣天上仙那繞著混沌元氣的身子,一只大手就像鐵鉗一般抓著他的脖子,就像拎小雞一般把曾經威風無比的廣天上仙從狹縫里扯了出來。
“太乙金仙!怎么可能!”萬緲山莊,那棵羅天靈果樹之下,羅軒上仙同樣驚呼出聲,一臉驚駭。
在萬緲山莊廣場,羅軒上仙窺得了一絲端倪,那也僅僅認為李培誠很是厲害,厲害到連他都要忌憚三分,卻未想到,他竟可以做到沖破重重空間的限制,從無盡的虛空中將人重新給抓回來。
這點,羅軒上仙做不到!
仙空一片死寂,一股股寒氣從圍觀的仙人脊梁骨后升騰而起,雙目驚恐地看著那只大手穿越了空間和時間的限制,倏然間變回了一只普通的手,但那只手仍然抓著廣天上仙的脖子。
那是一位一襲古樸青衣的尋常男子,此時他正用平靜的目光看著他手中的廣天上仙,淡淡道:“你不該得罪我炎黃宗!”
說完在腰間小絲袋一拍,廣天上仙被扔入了小袋中喂翠蘭龍了。
一陣風吹來,眾人只感背后涼颼颼,不知不覺中已經冷汗夾背了。
他們并沒有羅軒上仙那樣的目光,判斷出李培誠已達太乙金仙之境,但他們知道強大如斯的廣天上仙在李培誠的眼里不過只是一只小雞。
那么他們呢?
鐵血魔王,火云兒還有那些剛才高高端坐與上位的各大超強勢力的代表,都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或許只有他們至高無上的妖尊,魔尊或者仙尊才有實力與眼前這位男人一戰。
五云觀,頂是繁星閃爍,浩如穹蒼。
其下,廣法上仙寶相端莊地盤坐與五品蓮臺之上,頭頂蓮花狀慶云緩緩轉動,放射出無量霞光,無窮無盡的仙靈之氣被滾滾吸入慶云之內,沒頂而入。
猛然間,蓮花慶云掀起滔天云浪,無邊的殺氣在五云觀內激蕩著。
廣法上仙緩緩睜開了雙目,兩道凌厲威嚴到了極點的目光如同實質一般從雙目中射了出來。
五品蓮臺之下的廣地,廣真,廣秀紛紛從入定中驚醒過來,一臉震驚地看著廣法上仙。
廣法上仙已經功參造化,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太乙金仙之境,這世間已難有什么事情能讓他動如此濃烈的殺機。
“廣地,你速去萬緲山莊一趟,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殺我五云觀護法長老。”廣法上仙面色嚴厲地道。
廣地,廣真,廣秀三人聞言渾身一震,雙目中的眼神有震驚轉為冰冷的殺氣。
“尊觀主法旨!”廣地領命飄然出了五云觀直奔離宮大陸的萬緲山莊而去。
凄厲的慘叫聲劃破寂靜的仙空,驚醒了那些沉浸在李培誠可怕強大中的圍觀仙人們。
紛紛舉目一看,卻看到了李云天和血冥教祖二人就像收割稻麥一樣收割著五云觀剩余人的姓命。他們還看到了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熾焰火山呼嘯著朝元崆壓頂而下,元崆那絕望的眼神,煞白的臉蛋,讓這些一向以來自以為很強大的仙人忽然間發現自己原來是那么的弱小。
轉眼間,在兩位一流大羅金仙的合力掃蕩之下,五云觀剩余之人一個不剩。
李培誠一直平靜地看著這一場屠殺的進行,心中并沒有產生絲毫憐憫。
他是一位頂天立地的漢子,是一位心懷正義的漢子,但他的處事方法卻更偏向與妖族的勇猛,魔門的兇殘,只要是他的敵人他從來不曾留過情,也從來不會給他們反擊的機會。
羅天靈果樹之下,羅軒上仙靜靜地看著血腥的場面在進行,目中浮起一絲迷茫。
他看不透李培誠這個人,看他的眉宇間似乎有著一股浩然正氣,好像是仙門中人,但他看手下的殘忍手段,看他對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沒有絲毫反應,甚至以他至尊的地位仍然出手將廣天從虛空中抓回來,又不像仙門中人的作風。
“父親!”李云天容光煥發地捧著熾焰火山走到李培誠面前。
血冥教祖則恭敬地朝李培誠躬身施禮之后,一臉平靜地站立在他的身后。
看著李云天,李培誠平靜的臉容上浮起充滿慈愛的微笑,取過熾焰火山,然后從小絲袋中取出李云天的火龍槍,柔聲道:“回家吧,父親想家了!”
說完,目光投向萬緲山莊,穿越了重重仙空的限制落在了羅軒上仙身上,淡淡一笑道:“炎黃宗云天,下次再來拜會上仙。”
李培誠說完之后,血冥教祖遙遙朝萬緲山莊鞠了一躬,道:“血冥謝過上仙昔曰提點之恩。”
一朵翠云從萬緲山莊的后莊升騰而起,放射出億萬道光芒,照亮了萬緲山莊之下連綿不知道多少里的山林和無垠仙空。
一襲白衣,就像一位普通老人家一樣的羅軒上仙盤坐其上。
“不知仙尊仙駕光臨,有失禮數,下次定當親上貴宗賠禮道歉。”羅軒上仙悠古滄桑的聲音從遙遠的萬緲山莊傳來。
仙尊!仙界至高者的存在!
觀戰之人全都心神俱顫,不少人都紛紛默默朝李培誠躬身施禮。
李培誠見羅軒上仙升祥云送別,只好向他再施了一禮,這才將目光投向鐵血魔王和火云兒二人,微笑道:“多謝剛才兩位替犬子說話,炎黃宗的大門永遠向兩位仙友開放著!”
鐵血魔王和火云兒急忙回禮答謝,心中暗自高興不已,此趟羅天大會無意中竟是結了這么一個大善緣。
李云天知曉他父親心系家里,分別朝鐵血魔王和火云兒打了聲招呼,說好改曰必當親上軒轅山和朱雀火山拜會二人。
一切完畢,李培誠再也不愿耽擱,向溫吉和兩位毒將交代了一下,一手拉著李云天,一手拉著血冥教祖,低聲道:“走!”,化虹而去。
不過轉眼之間,三人已經到了少室群島南部,九州仙島猶如一顆散發著淡淡星光的星辰掛在仙空中,已經抬頭可見。
在李云天的帶路之下,三人全力而行,不過片刻之間就遠遠看到九州仙島飄浮在仙空中,仙島中的山川河流隱約可見。
“看,父親,那就是九州仙島了!”李云天指著九州仙島扭頭向他父親看去,卻發現他父親已經潸然淚下。
一向心如鐵石,冷漠無情的血冥教祖不知為何看到李培誠潸然淚下,心中竟也產生了一絲酸楚,忽然間發現,人之間的感情原來是那么一件美妙動人的東西。
九州仙島,北城樓,蒼浩老道一對小眼睛隨著小黑那高大的身子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而轉動,嘆了口氣道:“小黑你就別晃了,晃得老道我心里滲得慌。”
小黑聞言停下了腳步,雙目瞪著蒼浩老道,張了粗獷的嗓子罵道:“你滲得慌,那你怎么就眼睜睜地看著少主一人趕赴羅軒大會也不攔一攔,怎么不跟去?那是什么地方,你會不知道嗎?五云觀有多少厲害的仙人你會不知道嗎?慌,慌,小黑我才慌呢?主人去了就剩下這么一根獨苗,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小黑怎么向死去的主人交代。”
說著又來回焦慮不安地走動起來,粗長的手指不停地扯著下巴黑黑的胡須,連血都被扯出來了也渾然不覺。
蒼浩老道雖然跟小黑向來吵吵鬧鬧慣了,但這一刻卻又嘆了口氣,道:“你那大嗓門小聲一點行不,萬一讓孫長老她們聽到那還了得。唉,這是三位長老共同決定的法令,我又能怎么樣?”
“不行!”小黑猛地停住了腳步,雙目精光射向一直坐在蒼浩老道身邊一聲不吭的小赤,道:“小赤,你可否有膽違了命令與我一起去趟萬緲山莊,萬一少主有危險,你速度快,逃起來恐怕沒人能追得上。”
“有什么不敢的!”小赤霍地站了起來,一對赤紅的雙目朝遠處射去炙熱的紅光。
忽然間,小赤興奮地叫了起來,道:“看,那不是少主嗎?”
剛說完,小赤那尤為修長高挑的身子猛然僵住了,赤紅的雙目滾落而下血紅的眼淚,尖尖的嘴巴張在那里,想說些什么,但喉嚨里卻像梗了什么東西一樣,卻是發不出聲音來。
“少主回來了!”小黑一個旋風轉身,銅鈴般的雙目精光暴射。
蒼浩老道也急忙瞇起了綠豆眼,朝遠方射去銳利的目光。
他們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李云天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但當他們的目光掃過他身邊那一襲青衣的男子時,整個人同樣如同小赤一般僵住了,偌大的男人,眼眶里眼淚滾滾而下,目光再也無法從那男子身上挪開。
時光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主人!”
忽然間天地響起一渾厚一尖銳的叫聲,一紅一黑的身影閃電般激射向遠方。
“宗主!”蒼浩老道也激動萬分地叫了起來,矮小的身子緊跟著小黑小赤而去,不過又立馬扭頭朝城樓上的人叫道:“敲鐘!敲鐘!”
城樓上的弟子修為差些,還未看到遠處的來人,又兼事起忽然還沒意會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問道:“長老,敲什么鐘?”
“敲,敲,敲什么鐘都可以!啊,不,不,敲迎接宗主大駕的鐘聲!”蒼浩老道邊扭頭語無論次地吼著,邊急速往前飛去。
洪亮悠遠帶著無上威嚴的鐘聲從高高的北城樓傳了出來,一聲高過一聲,回蕩在九州仙島的上空,傳遍了整個仙島。
這鐘聲自從炎黃宗立派九州仙島以來從來沒有正式敲響過,炎黃宗上下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這鐘聲將在少宗主李云天正式登上宗主寶座時才會敲響。
當迎接宗主的鐘聲忽然間在九州仙島的上空回蕩時,很多人都愣在原地,一時間無法意會過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抱樸觀,張三豐、葛古還有林朝劍三人仍然一臉憂色地端坐在蒲團之上。
自從李云天走后,他們這三位在任何時候,哪怕生死關頭都能將心神遁入一片澄明之境的大宗師,卻總是無法安定修煉。
李云天的生死就像一座重重的高山壓在他們的心頭,讓他們喘不氣來,再無法做到瀟灑自如。
忽然間,悠遠的鐘聲隱隱傳入了觀內,也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三人無比驚訝地對視了一眼,神念一瞬間飛到了遙遠的仙空。
他們感受到一縷無比熟悉親切的氣息,那縷氣息讓他們整個人包括靈魂深處都顫抖了起來。
忽然間三人縱聲大笑,人卻早已經化虹而出,空中散落下點點如雨淚水。
凝翠谷,竹院里靜悄悄的,濃濃的壓抑氣氛籠罩著這片清靜幽雅的世外桃源。
柳芷蕓,孫曉萱還有白筠仙子、金琳四位女子都一臉憂愁,清秀的眉宇間云集著揮灑不去的擔憂。
“芷蕓姐你經常在外面走動,應當比我更清楚一點五云觀的實力,你說天兒會不會有事?”孫曉萱無比擔心地問道。
“師父還有張長老、林長老既然共同決定派了天兒去參加羅天大會,理當不會有事。”柳芷蕓幽幽嘆了口氣道,但任誰都聽得出來她其實半點信心都沒有。
“唉,芷蕓姐你就別寬我心了。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能讓師父他老人家連丹都不煉了呢?我知道師父和張長老、林長老自有深意在里面,是為云天好,只是我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他!”
柳芷蕓還有白筠仙子金琳都幽幽嘆了口氣,又豈止她曉萱和她們三人,就連大長老等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否則又怎么可能讓她們看出端倪來,暗中探聽到了這件事情。
不過她們都不是尋常女子,這件事情既然葛古三位長老有意不讓她們知曉,她們知道了也不想再給他們添堵,只是自己四人坐在竹軒中獨自擔憂。
竹院再次陷入了沉寂。
忽然,谷外傳來了鐘聲。
四個女人因為沉浸在自己擔憂的世界里,一時沒去留意。
也不知道怎地,四個女人似乎忽然就從擔憂中驚醒過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猛地會意過來,早已滿面梨花,瘋了似地沖出了凝翠谷。
“小黑小赤恭迎主人大駕!”
小黑和小赤鐵錚錚的漢子淚光模糊地跪倒在李培誠的面前,顫抖著道。
李培誠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兩位愛將,不禁也是鼻子發酸,連連道:“好好,本尊終于再次見到你們了!”
李培誠親手扶起他們。
“宗主!”蒼浩老道隨后趕到,這老烏龜嘴唇上的四根細長銀須抖動個不停,叫著翻倒便要跪。
李培誠急忙扶住他,道:“蒼浩兄,不必多禮。”
蒼浩老道卻按著李培誠的手,很是激動地道:“你我一直兄弟相稱,但這一次老道我一定要行此大禮,十萬年啊!宗主,你可知道老道我一想起你獨自斷后,那心就像在鍋里煎!”
血冥教祖一直靜靜地站在李培誠的身后,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那片冷漠無情不知道為何慢慢消融了,當他聽到蒼浩那句獨自斷后時,不禁渾身一震。
李培誠無奈受了蒼浩老道的三拜,正想扶起他,卻忽然渾身一震,目光定定地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