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直接沖向倉庫外邊的公路。
在那里,他們還藏了一臺車,也是毫不起眼的半舊桑塔納。倒不是他們對這種方頭方腦的德系車有偏愛,而是這些年桑塔納比較普及,大眾見得多了,有審美疲勞,不容易記住。
一切都很順利。
瘦高男子左肩上有血流出,一枚柱狀的短鏢,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頭。整條左臂都沉甸甸的,抬不起來。估計已經傷到骨頭了。
李不醉的峨眉鏢可不是開玩笑的,短距離內的殺傷力比某些手槍還強。
不過只要他們沒追上來就行,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危險之地了。
但顯然,他對形勢的估計過于樂觀了。
就在他剛剛轉過彎時,耳邊忽然呼呼風生,一道黑影已經殺到近前。
瘦高男子不愧是行家,反應極其敏捷,猛地一頓身子,向旁邊閃去,右臂揚起,連消帶打,干凈利落地化解了對方的偷襲,百忙之中,甚至還反擊了一招。
端的是名家風范。
這時候,他才看清楚,向他出手的是一個女人,一身黑衣黑褲,黑紗蒙面,竟然是標準的夜行者打扮,甚至連頭發都箍在帽子了,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靈動至極的眼睛。
身材極其嬌俏苗條。
瘦高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腦海里飛快閃過幾個疑問:為什么要這樣妝扮?是不想讓他看到真實面目嗎?難道是熟人?
還沒等他想得明白,蒙面女子已經猱身而上,快如閃電般向他發動了連環攻擊,往往舊招未曾用老,新的招數已經連綿而來,整套攻擊一氣呵成,沒有半分遲滯,當真快到了極點。尤其難得的是動作優雅,雖然蒙著面,卻也賞心悅目至于極點。
這當兒,瘦高男子自然沒有心思去欣賞她的優雅,只能竭盡所能,全力抵御。
若在平日,這蒙面女子武功雖高,攻勢雖然凌厲,他也凜然不懼。但眼下左臂受傷,幾乎抬不起來,單單靠著一條右臂,十成功夫轉眼只剩下五成,許多厲害招數都施展不出來。而且李不醉夫婦,燕飛揚李無歸等人就在附近,隨時都有可能追殺出來。一旦失手被擒,麻煩就大了。
一時間,竟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勉強招架。
眼見蒙面女子的攻勢越來越是凌厲,大有非要將他留在此地之意,瘦高男子情急之下,陡然生出拼命之心,忽然間拳風一變,對蒙面女子的進攻視而不見,立掌如刀,直取中宮,竟然使的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拼命啊……”
蒙面女子輕輕一笑,攻勢忽然打住,雙手一封,擋住了他的掌刀,身子如同鵝毛一般,飄然向后退去,轉眼就隱入到倉庫的廊柱之后,不見了蹤影。
瘦高男子不由一愣。
“快上車……”
便在此時,青衣女子開著桑塔納,疾馳而來,急匆匆叫道。
瘦高男子狠狠向蒙面女子消失的地方瞪了一眼,飛身上了小車,青衣女子頓時一腳油門踩到底,小車渾身一抖,“轟”地一聲,向前飆了出去,很快就開出老遠,消失在滾滾的煙塵之中。
這邊廂的惡斗,燕飛揚沒心思去理會,他忙著給蕭瀟松綁。
“哇……”
蕭瀟嘴上的破布被解開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當即伏在燕飛揚懷里,嚎啕大哭起來,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燕飛揚一張臉漲得通紅,剎那間有些手足無措,只能輕輕摟著她纖巧的小蠻腰,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撫摸著烏亮的長發,不住低聲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了,別哭……”
別看燕飛揚本事大,碰到這種情形卻變得十分口拙,翻來覆去就是這么干巴巴的幾句話,了無新意。
李無歸便朝他眨了眨眼睛。
燕飛揚瞪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蕭瀟的情緒略微平靜了些,燕飛揚才輕輕推開她,柔聲說道:“好了,別哭了,我先給你拆掉炸彈……”
“這真是炸彈啊?”
蕭瀟又大為惶恐。
燕飛揚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難不成她一直以為這是綁匪在和她開玩笑?
“沒事,引爆器已經拆掉了,這玩意不會有危險啦。”
李無歸舉起手中的引爆器搖了搖,說道。
說起來,李無歸還真是個多面手。不過對于一個立志要成為全世界“偷王之王”的家伙來說,這些都只是基本功而已。連這樣簡單的起爆器都不會拆除,“偷王之王”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人家炸的。
一些藏寶庫的關防之嚴密,簡直難以想象。
梁文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在部隊當過幾年兵的尋常綁匪,不可能制作出太過復雜精良的爆炸裝置。
不過燕飛揚在幫蕭瀟拆除綁在身上的炸彈之時,還是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她。
“哎呀,燕…飛揚,你負傷了……”
蕭瀟忽然叫了起來。
她分明在燕飛揚的右肩處看到了一個冒血的窟窿,鮮血已經將肩頭染紅一片。
“不要緊,擦傷。”
燕飛揚毫不在意地說道。
說起來也夠巧的,梁文臨死前開的那一槍,還真打中了燕飛揚的肩膀,好在只是擦肩而過,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沒有傷到筋骨。幸虧他那一下向旁邊躲閃非常及時,不然的話,還真危險。
“真的是擦傷?”
蕭瀟不信,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他的肩膀,卻又不敢,倒不是怕血,而是怕傷上加傷。
“真的是擦傷,不要緊的,你看我現在活動自如。”
燕飛揚說著,活動了一下手臂,好讓她放心。
“別擔心我,你傷到哪了?”
燕飛揚將炸彈取下來,輕輕放到一邊,看到蕭瀟胳膊,腿上,額頭上都有血痕,就很心疼,連忙問道,一手抓起她的小手,右手三根手指,已經搭在了蕭瀟的脈腕之上。
“我也不知道,到處都疼,他……他開車撞我……”
燕飛揚不提還好,這一提起來,蕭瀟立馬就感到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實在剛才太過緊張,她都忘記了疼痛。
“不要緊,沒有內傷……”
見她脈相穩定,沒有大礙,燕飛揚輕輕舒了口氣,隨即扭頭望向李無歸。
“報警了?”
“嗯。衛姐說他們馬上就到。”
燕飛揚點點頭,畢竟又開了殺戒,梁文的尸體躺在這里,總要給警察一個交代的。
“這混蛋,真他媽不知死活!”
李無歸重重踢了趴在那里的梁文一腳。
鮮血汩汩而下,早已將梁文身下染紅的一大片。
燕飛揚緩步走過去,在梁文尸體前蹲下,伸手抓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抬了起來。
“蕭瀟,閉上眼睛,別看。”
燕飛揚沉聲說道。
蕭瀟忙即聽話地閉上眼睛。
她雖然在女孩子之中算是膽子大的,這樣血腥的場景看在眼里總歸是十分違和。
燕飛揚抓住梁文脖頸處外露的刀柄,略一使勁,將解腕尖刀抽了出來,抽刀的速度不快,控制得恰到好處,省得鮮血迸濺。
寒光一閃,李無歸手里已經多了一把差不多樣式的解腕尖刀,向燕飛揚拋了過去。
“用這個吧。”
燕飛揚一把抓住,看了看,微微頷首,拿起這柄解腕尖刀,再次從梁文的脖頸傷口處插了進去。手腕再一翻,那柄沾染著梁文脖間血液的尖刀,就不見了蹤影。
“哎,這是干什么……”
蕭瀟卻在這當兒睜開眼睛,正好看到燕飛揚換刀的一幕,頓時頗為不解。
李無歸笑了笑,說道:“這是兇器,警察來了,要收繳歸檔的。那把刀是飛揚珍藏的好刀,他不想讓警察拿走,就用這把刀來代替了。”
“哦……”
蕭瀟似懂非懂,也就不再動問。
李無歸這么解釋,也不算騙她。
置梁文于死地的那柄解腕尖刀,正是燕飛揚的本命兵刃,打小就養著的,絕不可以落到別人手里。只不過本命兵刃這種概念,很難和蕭瀟解釋清楚,索性就跳過去好了。
“飛揚,他是那個梁武的哥哥是不是?壞蛋都死了吧?”
蕭瀟來到燕飛揚身邊,緊緊拉住他的手,心有余悸地說道。不知不覺間,她對燕飛揚的稱呼已經起了變化,透著十分的親密。
“都死了,放心吧。”
燕飛揚很肯定地說道。
其實剛才的打斗,他是知道的,梁文布置了那么多炸彈,很明顯也不是為了要對付他一個人。此事必然還有其他人牽涉其中。只不過這些就不用告訴蕭瀟了,白白讓她擔心,全無必要。
不久之后,警笛呼嘯,好幾部警車開到了倉庫之外,“砰砰啪啪”開關車門的聲音響成一片,隨后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不許動——”
“不許動——”
一疊聲的呵斥聲響起。
“燕飛揚,蕭瀟,沒事吧?”
衛無雙穿著便衣,雙手持槍,大步走了過來。
“都沒事。”
燕飛揚沉聲答道。
“這是……梁文?”
“對,就是他。”
衛無雙來到尸體面前,慢慢蹲下,抓起梁文的頭發,拉了起來,頓時“嘶”地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又是這么血腥的場面。
這小子還真不是省油的燈,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絕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