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王碧霞并不清楚那兩個孩子是孫小燕和那男人所生,她只打聽到孫小燕又嫁人了,而且對方也帶著一個兒子,四個人剛回到縣城,租了一套房子,別的就不清楚了。
不過金珠倒是猜到了大致的過程,上次田方舟去東莞找證據時便打聽到那男人好像是一個什么副經理,好像是借大舅哥的光提上來的。
不用問也知道,一般的哥哥有幾個能容忍自家妹妹一而再地被人作踐?
人家大舅哥又不是沒有這個本事為妹妹討一個公道,所以離婚后那個副經理結局在金珠的意料之中。
可金珠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這兩人不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為什么要回到這個小縣城來?
上善縣屬于貧困省份的貧困縣,縣城是又小又舊,也就這幾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些,催生了縣城的房地產發展,因為這些人在外面掙了點錢大都愿意回來在縣城買套房,把孩子送去縣城念書,免得將來孩子們像他們一樣沒有什么文化,只能做最低等的工作拿最低等的工資。
因此,一般是那些家里有小孩到了念書的年齡又沒有長輩陪讀的父母才會考慮放棄在外面打工的機會回到縣城來。
可孫小燕顯然不屬于這個范疇。
再說了,她明知金珠把金玉接到帝都了,難道她不怕金珠把金玉送回去或者是找她討回金燁的撫養費?
楊琴見金珠低頭沉思,想了想,扯了扯她的衣服:“金珠,我媽說讓我有機會跟你說一聲,當心她再把金燁給你送來,說在鄉下多養一個人要多花不少錢。”
“知道了。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回去了。”金珠也不好解釋什么,點點頭,跟著黎想出來了。
上了車,金珠先拿出了手機,她要跟白律師打個電話,這件事白律師應該還不知道,否則的話早通知她了。
果然,白律師得知孫小燕回了縣城也是很驚訝,不過他什么也沒說,讓金珠給他三天時間,看看這孫小燕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珠珠,左右明年夏天金柳也高考了,不如把金牛和金玉帶到美國去念書吧。”
金玉跟大家生活了一年多,大家對她的脾氣秉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真要把她送回到孫小燕身邊還真有點不忍心。
可金珠卻不這么想。
母女天性是割斷不了的,她不能自私地替金玉做任何決定。
回到家,金楊已經把金玉接回來了,兩人正對著鏡子試新衣服呢。
“大姐,大姐,你看,這是二姐給我買的新衣服,說是讓我穿著去美國。”金玉見金珠進門,一陣風似的跑到了金珠身邊。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二姐怎么會想起來給你買新衣服?”金珠摸了摸金玉毛茸茸的腦袋。
“這是什么話?”金楊不愛聽了。
金珠看了看金玉身上的衣服,做工一般,料子也一般,樣子倒還不錯,猜到了應該是學校附近的哪家服裝店搞活動促銷,因為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例子。
金楊一方面是習慣了過日子精打細算,另一方面是覺得金玉還小,也沒必要穿太貴太好的衣服,所以遇到搞活動促銷的時候會幫金玉買幾身衣服。
“喜歡二姐買的新衣服嗎?”金珠沒回答金楊,而是接著問起了金玉。
“喜歡,好漂亮。”金玉喜得見眉不見眼的。
小孩子的天性一覽無余。
一年多了,她總算是克服了剛來時的不安與膽怯,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會笑會鬧會撒嬌,這樣的情形下,金珠真的說不出把她送走的話。
“大姐,你有心事?”金楊看出了金珠的情緒不高。
“沒有,我只是有一點累了。”金珠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算了,還是等白律師的電話來了再決定怎么做吧。
金珠如是勸慰自己。
三天后,白律師給金珠來了電話。
過程和結果跟金珠猜想的差不多,不過金珠沒想到的是那位副經理的前妻娘家勢力有這么大,這件事在當地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副經理被弄得聲名狼藉的,沒有顏面留在那邊繼續打工,便提出回孫小燕的老家試試別的出路。
要說起來那位副經理倒也不是沒有一點腦子,他看準了這幾年上善這邊的原生態旅游熱,便想在縣城做點關于旅游的產品,具體的事宜還在考察當中。
白律師的意思如果孫小燕不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實實地撫養金燁,不打金珠幾個的主意,便建議金珠不跟她打這個撫養費的官司。
畢竟楊大山沒了三年,為死者諱也好,給生者一條出路也好,總之,能放下的就放下吧,折騰來折騰去最后的結果只能是兩輸。
不過白律師倒是同意金珠把金玉送回去,金玉現在還小,而母愛在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為了不讓孩子將來怨恨金珠,金珠應該把金玉送回去,哪怕過兩年金玉大些懂事了也后悔了,那個時候金珠可以考慮再把她接回去。
金珠接受了白律師的建議,不打這個官司,不過對于金玉的安排,她還需要仔細斟酌斟酌。
這天晚上,待金玉睡覺后,金珠把金楊、金柳、金牛喊到了一起,外加黎想、田方舟和劉晟,七個人坐在了劉晟這邊的客廳里開起了家庭會議,討論金玉的去留問題。
“這有什么好商量的,把她送回去吧,省得她將來恨我們。”金楊第一個發言。
她想起了他們幾個小的時候,天天盼著李小蓮回來,就算是窮,也希望能有媽媽陪在身邊。
要不然的話,那年他們幾個也不會上門去找李小蓮,不還是因為想媽媽因為惦記媽媽嗎?
可惜,那個時候李家的做法傷到了他們,媽媽后來在市場和金柳遭遇的那一出更是直接打碎了他們對媽媽的最后一點期待。于是,他們才生生地把媽媽從自己的記憶里剝離了。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即便是現在長大了,金楊的心里還是有著怨恨的。
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她只想在累了苦了的時候能躺在媽媽的身邊,媽媽能用她溫暖而又粗糙的手撫摸著她安慰著她。
因此,盡管她沒有這個福分在媽媽身邊長大,可推己及人,金楊不希望金玉也失去這個福分。
“就怕送回去之后她會更怨恨我們。”金柳開口了。
她跟金楊的感受不太一樣。
李小蓮第一次離家的時候金柳才剛四歲,離婚的時候也不過才五歲,對媽媽的印象不深,大多數的記憶是金珠和金楊給她灌輸的,而她自己記憶中最深刻的事情便是她拎著一只鴨子站在馬路中間望著自己的媽媽抱著那個叫新寶的孩子,眼看著她差點被車撞了,眼看著她站在馬路中間手足無措了,可媽媽還是抱著那個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上了汽車。
所以,同樣的推己及人,金柳覺得金玉即便回到孫小燕身邊,也絕不是會受待見的那個。
從她兩年前被孫小燕丟給周水仙這件事可看出金玉在孫小燕心里是沒有什么地位的。
既然如此,這樣的媽媽還不如沒有。
“我也不想把妹妹送走,金玉是爸爸的孩子,也是我們的妹妹。”金牛的記憶里是沒有媽媽只有爸爸的,因而他從不覺得媽媽的愛有什么可重要的。
“可她也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她有媽媽的,我們替代不了她媽媽。”劉晟說話了。
在他看來,世間至真至純的莫過于母親的愛,他和金楊的想法倒是一致,哪怕再苦再窮,他也愿意跟媽媽生活在一起。
“可媽媽和媽媽是不一樣的。”黎想開口了。
他的感慨既是為自己,也是為金珠,因為他們的媽媽都選擇了把他們丟下,只不過丟下的方式不一樣,可給孩子的成長留下的那些傷害卻是不可磨滅的。
“這個問題我沒有發言權,不過我贊成金楊的話,哪有孩子不想媽媽的?”田方舟見別人都表態了,沒等別人問他,也忙開口了。
“我是這么想的,這個假期先不帶金玉去美國了,把她送回老家和孫小燕生活一段時間,等開學的時候我們再給她打個電話聯系一下,她要愿意回來念書就回來念書,愿意留在她媽媽身邊就留在那邊,以后暑假也這樣。”
金珠見大家的意見如此不統一,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行,這樣最好,兩頭都顧上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她也不能怨恨我們。”黎想先點頭同意了,主要是金珠這個長姐的責任太重大了。
“成,那誰送去?”金楊問。
她是萬分不想去跟孫小燕打交道的。
金珠倒是最合適的人選,可金珠的時間緊,她十一號考完,已經定了十一號晚上的飛機和黎想一起飛美國,因為黎想是十二號返校的,他是特地留下來等金珠的。
“讓方舟陪你去,去了之后找白律師陪你們一起過去。”劉晟說。
他知道田方舟不太會說話,金楊又是一個女孩子,這種情形下有律師陪著還是比較好一點。
“好啊,我們和西岳哥和曉瑋姐一起走的。”金楊想到了一個壞點子。
孫小燕不是想在縣城創業嗎?別的不敢說,她知道西岳和縣公安局的頭頭很熟,在他能力范圍內設置一點障礙還是可以的。
金楊的眼睛一轉,金珠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壞事了,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二姐,我也想回老家去,你等我兩天唄。”金牛問。
他念高一了,高中生放假普遍比大學晚幾天,金柳這個高三黨就更不用說了,一共才半個月假期。
“也好,你跟著一起去一趟,祭拜一下爸爸吧。”金珠知道金牛的心結。
“什么啊,金牛準是想去看看寧寧了。”劉晟見氣氛有些沉悶,開了句玩笑。
“阿晟哥,你亂講,當心我大姐生氣哦,我大姐生氣的后果可是很嚴重的。”金牛沖劉晟做了個怪臉,眼睛直接瞟向了金柳。
“臭小子,現在就學會威脅我了?”劉晟干脆給了金牛的腦袋一巴掌。
當然,也沒真使勁。
“大姐,你看阿晟哥欺負我也不管管?”金牛摸著自己的腦袋走到金珠身邊坐下來,把金柳擠走了,往金珠身上拱了拱。
“行了,多大了還找你大姐撒嬌?”黎想笑著在另一邊推開了他。
“金牛,我可告訴你,你要把我惹惱了,今年的分紅你就別想要了。”劉晟一臉壞笑地看著金牛。
金牛撇了撇嘴,“不要就不要,我自己下棋掙去,那錢留著給我二姐三姐當嫁妝。”
他這話倒也不算是吹牛,因為他現在的一場圍棋賽基本都有上萬塊錢的獎金,這錢對一個高中生來說相當不少了。
再則,他還小,老師說他的棋藝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等他將來參加職業聯賽了拿到的獎金會更多。
“我能不能先問問,今年的分紅有多少?”田方舟問。
他只負責業務不管賬,所以聽說年底能分紅也有點小興奮了,畢竟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業,又是第一次分紅,再說他還等著攢錢付首付買房娶金楊呢。
“明年不打算再擴張,平谷和頤園這邊的分店扣除房租水電工錢什么的還能剩六十來萬,大頭還是鑼鼓巷那邊,今年掙了二百六十多萬,我的意思是賬面留一百二十萬的流動資金,一股分兩萬。”
由于平谷和頤園那邊的房子產權一個是劉晟的一個是黎想的,這兩處的房租是按月算的友情價,所以劉晟的壓力小多了,敢這么把錢分給大家。
“金牛,你可想好了,你有三十萬的分紅,是不是真的都給我和三姐了?”金楊也逗起了金牛。
“就是啊,金牛,你可想好了,這是三十萬,你得下多少場圍棋得死多少腦細胞才能把這三十萬掙來的。”劉晟也跟著打趣起來。
“好了,不早了,大家明天還有考試呢,都回去休息吧。”金珠發話了。
她并不想太金牛太早地沾上銅臭味,尤其是一個學圍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