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府一如往昔,謝安瑩卻今非昔比。
今日是她婚后第一次回門,又有李承霆耳提面命地令人將她妝點起來,通身的氣派自然非同尋常。
陳蓉面容清麗,裝扮富貴,但走在她的身邊立刻黯然失色,連一絲存在感也無。
陳蓉卻十分滿意,笑著對謝安瑩道:“你如今這樣,連我也難免心生嫉妒。”
陳蓉最是不將外表俗物放在心上的人,能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便是一種極致的贊美了。
“連母親也打趣我,”謝安瑩搖頭輕笑:“不過是人靠衣裝,母親若是開口,要什么樣是沒有的?卻來嫉妒我。”
陳蓉只笑不答,衣衫首飾再貴重,京安城中能買得起的也大有人在。可謝安瑩如今令人羨慕嫉妒的,卻是千金難求的鶼鵊情深。
兩人一路說笑鬧了兩句,見前頭平陽侯已經領著李承霆走遠,連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李承霆如今不算外男,過府拜見必是要先見過老夫人的,平陽侯也不含糊,帶著李承霆一路行得飛快,一群人很快就到了老夫人所在的福衢院。
福衢院中早有婢子仆婦恭候著,見平陽侯領了人來,連忙打起簾子,口中唱了名恭謹地請了幾人進去。
“母親,安瑩他們回來了。”平陽侯的聲音喜樂激動,甚至帶著一些顫抖。
“快,快讓我瞧瞧!”屋中老夫人忙不迭地關切聲傳來。
隨后,謝安瑩便見到老夫人那熟悉的面容,數月不見,老夫人似乎更蒼老了不少,不過精神還算不錯,此時瞧著她的眼神也十分慈和。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身銅色云鶴織錦褙子,抹額上鑲嵌著瑩綠光滑的翡翠,一看便知是驚心打扮過的。
跟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女子不是黛紋,卻是許久不見的謝安珍。
謝安珍一身素凈衣衫。臉上一派溫婉,見謝安瑩進來她也只是攙扶著老夫人,對謝安瑩一行人露出得體而又溫和的笑容。
謝安瑩不動聲色地掃過,目光又重新回到老夫人身上。
“安瑩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
謝安瑩還未說完,老夫人已經走到近前。
她聽說謝安瑩來了,從里屋快步走出,雙手直接扶住即將下拜的謝安瑩,上下打量著她。口中連聲道:“好,好,好,我和你父親雖知道你是個有福的,在王府必然事事如意,可唯有如今親眼瞧見,這才真的放心了。”
謝安珍這才從老夫人身后上前見禮:“安珍見過郡王爺。見過姐姐。姐姐總算回來了,妹妹與祖母父親母親兄長都掛念極了。”
謝安珍的聲音溫柔含笑,卻毫步功利急躁,一雙眼睛清澈虔誠。很是思念謝安瑩的模樣。
倒是長進不少……
謝安瑩也微笑著回禮:“從未聽過妹妹這樣嘴甜,不枉費我備了不少禮物給你。”
她說著回頭去看李承霆,李承霆上前一步站在謝安瑩身邊,笑著給老夫人行禮后對謝安珍點頭道:“正在卸車,稍候會有下人拿進來。”
李承霆只說了這一句,之后便轉開了臉。
那笑容和客套,明顯是因為有謝安瑩之前的眼神暗示,也是給謝安瑩面子而已。
謝安珍絲毫不以為意,一臉高興地對謝安瑩道:“姐姐太生分客套了,不過姐姐的心意必然是最好的。妹妹先謝過姐姐與郡王爺了。”
謝安珍說罷就重新縮回老夫人身邊,安安靜靜地站著不再說話。
老夫人扶著謝安珍的手坐下,一眾人也紛紛落座。
老夫人瞧著謝安瑩。謝安瑩今日穿戴的衣裙款式,連她都有些叫不上名字來。那上好的衣料一看便是專門的繡娘織就的。并非鋪子人人可穿的衣料。
這樣的料子傳出來,絕不會跟別人雷同。
再加上謝安瑩身段極好,腰肢纖細,玉腿修長,哪怕是在普通的款式,在她身上也能顯出一番獨特的風流雅致來。
而她身上這身。更是將她的腰身襯托得無比完美。矜貴端莊卻又不掩純真溫和,甚是難得。
更不用說她頭上戴著的那幾只看似簡單實則價值連城的釵環了,那樣輕盈奇巧的工匠手藝,只怕都是宮中賞賜出來的,就是送了他人,若是沒有郡王妃這等命婦頭銜,怕是也不敢往頭上戴的。
老夫人心中暗暗吃驚,場面話歸場面話,謝安瑩這樣的身份嫁去肅王府,地位尷尬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肅王妃不喜歡她也從不掩飾,早就鬧得人人知曉。
老夫人當然也是知道的。故而就算心里覺得謝安瑩是個有成算的,必回將日子過好……但……也絕沒有想到她能好到這個程度!
莫不是打腫臉硬撐?
老夫人心中徘徊不定,便有些怕一個拿捏不好說錯了話。
她余光偷偷瞧向李承霆,想從李承霆的臉上瞧出一些端倪。
可這一看之下,卻更令老夫人大吃一驚——李承霆也正在看謝安瑩,那神色中竟同她一樣,帶著些問詢的意思。
仿佛是在問“你看我這樣可還得體?”
天!這可怎么了得!
老夫人畢竟一把年紀在那里,自問看人臉色的本事不會錯得太離譜。
李承霆和謝安瑩兩人眼神有來有回,二人之間的默契和商量,都在那一次次交匯之中。不是傾心愛重,問這世間又有幾對男女能做到如此!?
難道謝安瑩居然真得了李承霆的心?
老夫人只覺自己活了這么一大把年歲,從未像今日這樣緊張激動過,她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成拳,手心中都滲出一層薄汗來。
能將男人的心虜住,而且還是這樣一個男人的心,這需得要多大的本事才行……
謝安瑩居然輕輕松松就做到了。
那往后,這平陽侯府的助力可就不是一般的穩固了!
老夫人再看著謝安瑩,目光中除了慈祥更多了一些連她自己也沒察覺的尊重:“你父親知道你今日回來,一時高興自作主張設了小宴,都是些他的同僚舊友……原想讓你們去見見,不過……”
老夫人畫風一轉,繼續道:“不過你們身份貴重,到底高低有別。便讓人回說你們車馬勞頓,推卻了罷。”
老夫人說罷不理平陽侯爺的一臉驚愕,揮手就讓屋里的奴婢出去傳話。
開什么玩笑,她的孫女可不是說見就能見的。之前以為能見一回十分難得,便想著給侯府沾些體面光彩就算了。
如今看來,一次的光鮮怎么能夠,外頭那些人哪里比的上謝安瑩舒心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