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拜見母后。”
柴祎鄭重其事的朝著王太后行跪拜之禮。
王太后眉心微簇,并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她說道:“林都王,你可知藩王無召入京是何罪?”
“兒臣知曉。”
柴祎嘆了口氣,說道:“兒臣不為自己辯解什么,兒臣認罰。”
“認罰?好一個認罰?”
王太后冷笑一聲:“新帝即位,其余各個皇子立馬封王就藩,這是柴家先祖流傳下來的規矩,哀家當時并沒有故意苛待你們兄弟二人,對吧?”
“這些年,你們在屬地招兵買馬強壯自身,哀家也從未出手阻止,無非是覺得我們柴家上下一條心,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內斗,你們做這些只是為了構建邊防抵御外敵而已。”
“可偏偏,你和柴洵,你們兄弟二人并非是如此想的。真是讓哀家失望。”
柴祎深深伏地,他說道:“母后誤會了。”
“這些年,兒臣在屬地之內一直恪盡職守,從沒有招兵買馬的想法,更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三番兩次入京,也不過是太久遠離家鄉親人,思念而已。”
他起身,真摯的看著王太后:“當年父皇離世,兒臣出宮就藩,說實話當時卻是心有難過,但因為自小生于皇家,柴家的規矩又怎么可能會不懂,所以并沒有什么怨恨。但……這里始終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兒臣雖遠走萬里,但心中卻總是放不下兒時的玩伴,放不下太后娘娘和陛下,更放不下父皇。”
“所以兒臣太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趁著父皇忌日時偷偷的前來祭拜。”
柴祎的話情真意切,讓人聽起來十分的動容,但偏偏王太后不會。
她只是笑了笑。
說道:“那么,你曾出言迎娶秀秀,也是因為對先帝的思念?”
這話說的就有些難聽了。
柴祎聞言苦笑。
他搖頭說道:“兒臣與秀秀乃是偶遇,那個時候兒臣尚年少,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遇到小時的青梅竹馬,心中不合時宜的產生了漣漪。”
“那個時候的心是真的,只是待回到屬地之后,兒臣卻發現即便滿是真心,我與秀秀之間也沒有可能,除非她不顧名聲隱姓埋名跟著我私奔,否則……我們必將無法在一起。”
“只能狠心斬斷這份情誼,也希望她能忘掉我,過自己的生活。”
柴祎耳尖微微動了動,繼續說道:“聽說她嫁給了陛下,有您在宮中照應她,兒臣想,秀秀一定會幸福的。”
王太后輕輕的鼓了鼓掌:“到沒看出你竟如此情深,既如此,蕭惠群呢?”
柴祎這次沉默了一會兒。
“蕭惠群是兒臣人生中的意外。”
他知道現在王秀秀就在殿外面,他方才說的話她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之后的話她也會聽得清楚,所以現在他應該不屑的說他與蕭惠群不過是逢場作戲。
可偏偏柴祎就是說不出口。
他無奈的勾勾唇:“兒臣初遇她,乃是因為年前的封城追捕,雖不曉得母后您追的是何人,但兒臣終究是被人查到異常,陰差陽錯之下入了蕭府,見到了蕭惠群。”
“她天生體弱多病,兒臣當時不知,所以喂她吃了一顆毒藥,也正是這顆毒藥加速了她身體的衰敗,所以今次兒臣才會二度入京,正好救下了她。”
“或許是因為愧疚吧,所以在兒臣心中,蕭惠群總是與眾不同的。”
王太后嘲弄的翹起唇角。
柴家的男人,無論是專一的還是花心的,其說起謊話來卻總是像真的一樣。
她挑挑眉,道:“按祖宗規矩,哀家此時應該將你交給宗室處決。”
“兒臣無話可說。”柴祎低頭苦笑。
王太后哼了一聲,道:“但哀家又曾讓布公公告知于你,只要你的人能暗殺掉沈含章,哀家便會不計前嫌,讓你帶著蕭惠群遠走高飛。”
“但你一沒有成功殺了沈含章,二又偷偷想要帶著蕭惠群離開……如此背信棄義,實在是令哀家難做。”
對于此,柴祎無話可說。
然心中卻是不置可否。
柴紹如此看重沈含章,若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殺死反而會奇怪,她自己定也知道,所以肯定不僅僅只是偷襲殺人這么簡單。
只她堅持這樣說那就這樣咯。
“不如這樣?你將你盛京內所有的暗探和屬下告知于哀家,哀家便放你安全的回屬地,而且王秀秀和蕭惠群你都可以帶上。”王太后說道。
柴祎嘆了口氣:“兒臣在盛京真的沒有安插暗探。”
如果真的全部告訴了她,那便確確實實的會永遠回不去了。
正是由于王妍此刻對他的人馬一無所知,所以才會投鼠忌器,所以才不敢真的動他。
柴祎眸中閃過一絲微光。
王太后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笑著道:“當真?”
柴祎點點頭,表情依然還是那么的真誠。
王太后笑了笑。
“給你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吧,現在宮中的事情,哀家還能壓下來,若當真將你送去了宗室,那哀家也保不了你了。”
“無論如何,你也是先帝的血脈,哀家不忍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說完王太后擺擺手,讓布公公將柴祎送回牢房之中。
不忍心?
聽了王太后的話,柴祎心中控制不住的冷笑了一聲。
若真的不忍心的話當初就不會毒殺父皇。
若真的不忍心就不會把持朝政這么多年。
若真的不忍心就不會和別的男人有所茍且。
明明是個賤人,偏偏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圣人,何其惡心。
柴祎走出文軒殿時,眸光微微的瞥了眼王秀秀,里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王家的女人都是如此。
狠毒且下賤。
王秀秀并沒有瞧柴祎,她苦著一張臉步入文軒殿,撲向王太后,生氣道:“姑母,秀秀快要被沈含章和蕭惠群那兩個女人氣死了。”
“當著那么多人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王太后皺起眉頭,說道:“所以,你這是來告狀的?”
王秀秀搖搖頭。
“我只是想問問姑母,若有的妃嬪只入宮一個月便因病暴斃,會不會影響不好?”王秀秀眸中閃過冷色。
王太后睨了她一眼。
笑著道:“福薄的人壓不住宮中的富貴而已,無所謂影響好不好。”
王秀秀喜笑顏開的點點頭:“姑母說的對,秀秀不打擾您辦公,這就離開了。”
說完福了福身子便要離開。
卻被王太后出聲喊住。
她說道:“你剛才聽到柴祎說的話了吧?”
王秀秀點點頭。
“還對她有所眷戀嗎?”
王秀秀這次則是狠狠的搖了搖頭。
“姑母,秀秀此時已經是陛下的人了,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而且……論長相氣度,陛下都比他好上百倍。”
“哦?陛下真有這么好?”王太后眉腳上揚,笑著問道。
王秀秀一愣,沉默了幾息才說道:“秀秀總是會聽姑母的話。”
“你有分寸就好。”
王太后滿意的點點頭,放王秀秀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寢宮,王秀秀坐在桌前,臉色陰沉的可怕,英英和萍萍伺候在她的左右,臉上都有些不安。
最后王秀秀說道:“英英……如果將他弄出宮去,能不能徹底瞞過太后娘娘的眼線?”
英英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
“咱們大部分人都是太后娘娘給您備下的,恐怕……在他們的心中,還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最重要。”
“父親給我的人呢?我不是將名單給了你?”
“可……那是老爺最后給你用來保命的,說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動呢。”英英憂愁的說道。
“無所謂了。只要姑母在這宮中一日,我就一日不會有什么危險。去傳我的消息吧,讓他們把柴祎給弄出來。”
說著,王秀秀從脖子上取下玉佩,說道:“拿著信物去吧。”
英英沒敢接。
王秀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英英才接了過來。
然后走了出去。
蕭惠群回了后宮,而柴紹則去了圣元殿,來到大殿之上,一句話未說,便先給自己寫了一個圣旨,然后咬破手指,在上面摁了一個戳。
沈含章跑過來,拿著那明黃色的圣旨左看右看,只見上面寫著沈含章可以自由初入宮中任何一處地方,任何人不得阻攔……
她撇撇嘴,說道:“沒有玉璽,能有效嗎?”
“所以,朕這不是摁上了指印嗎?”柴紹哼了一聲,說道:“你曉得母后方才說什么嗎?無事不得隨意出入圣元殿,不能夜晚在大圣宮就寢,對了,朕還被關了禁閉。”
沈含章:“……”
小壯壯這是干了啥壞事啊?
怎么別人都不罰就只罰他?
沈含章的小表情柴紹一看就懂,他無語的說道:“朕真是啥也沒干啊。”
“說這是后宮妃嬪的規矩,不得干政啊。”
沈含章差點笑出聲來。
“太后娘娘說這些難道不怕閃了舌頭嗎?”
她憋著笑說道:“可憐的小壯壯,以后只能睡到芽苗宮那里了,真慘。”
“想得美。”
柴紹霸氣的攬過她的小肩膀,說道:“朕就是要睡你。”
滾滾滾!
沈含章沒來得及把人推開,門口便響起輕笑聲。
柴熙長身玉立的斜靠在門口,一臉調侃的說道:“遠遠的就聞到了你們身上傳來的酸臭味啊!”
“大早晨的就不能稍微安分點嗎?”
沈含章心中歡呼一聲。
嗷嗷,好幾天沒有正兒八經的和夢中情人說說話兒啦。
甚是想念啊。
她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推開柴紹,笑著對柴熙道:“多日沒見皇姐入宮了啊。”
“陛下大婚,光禮部宗室怎么忙的過來,我這不是去幫忙了嗎?”
柴熙笑著上前,象征性的朝著沈含章行了禮,隨后對著柴紹招招手。
道:“過來啊。”
柴紹:“……”
真的好像在喚一條狗啊!
朕能不能一腳把這個礙眼的女人給踹飛。
答案好像是不能!
朕敢保證,前腳把人踹飛,小豆芽后腳就會和朕翻臉,真真是悲哀啊。
柴紹不情不愿的上前。
柴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光落在他厚重的黑眼圈上,隨即意味深長的挑眉一笑,道:“看來陛下昨兒晚上很用功啊?”
柴紹:“……”
朕明明就什么都不干好伐?
麻蛋,作為一個姐姐,大早晨就這么黃暴真的大丈夫嗎?
沈含章則是眨眨眼,問道:“皇姐啊,朕昨兒晚上沒用功啊?”
柴熙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
她努力將茶水咽下去,眸光落在‘陛下’身上,只見她正姿態優雅的飲茶,微微翹著的小拇指都和柴紹之前的習慣一模一樣。
而且神態也怡然自得,看不出有什么異樣之處。
柴熙收起腦中的疑慮。
也許這么傻白甜的問題不僅僅只是沈含章這個蠢丫頭會問?咱們陛下也是一個什么都沒經歷的雛兒,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兩人再次互換的問題,柴熙也并非沒有想過,只是想歸想,她卻很少能夠找到證據。
只是偶爾會閃現一種感覺。
而且就算再靈異,兩個人的魂魄也不可能一直換過來換過去吧?
至于偶爾閃現的相似性,或許是兩個人曾互換過,所以不小心保留了彼此的一些習性。
說了一會兒話,柴熙便將柴紹支開了。
她對沈含章說道:“陛下,您難道真的要處死柴祎?”
沈含章放下手中的杯子,挑眉道:“皇姐是來給他做說客的嗎?”
“并非是朕想處死他,只是藩王無召不入京,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而且……這件事情,也不是朕說了算,而是母后。”沈含章嘆了口氣說道。
柴熙沉默了一會兒。
才出聲說道:“母后的話……那柴祎真是死定了。”
即便不是明面上的處決,暗地里母后也一定會殺了他。
這些日子,前所未有的出現了許多麻煩事兒,母后心中一定認為和柴祎有所關聯。
她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
但……
怎么說呢,柴熙其實并不想看到柴祎死,不僅僅是因為兩個人私底下的結盟,還為了整個陵國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