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你替她向蕭權曾帶話?”
王太后擰眉問布公公道。
布公公一面替她揉捏肩膀,一面說道:“是的,您說這位蕭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這丫頭從小就聰明的很,當初蕭權曾雖不喜歡這個孩子,但她實在聰明伶俐,他才漸漸的上了心,只是后來她身子不好,他想培養蕭惠群的熱情便冷了許多,但其實該教她的也沒有少教。所以,她這么說一定有什么用意?”
王太后思索了好一會兒,但依然想不出個所以然:“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別為這小事傷神了,也許蕭娘娘只是單純的想向蕭大人問好呢?”布公公笑著說道。
“咱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封城、穆青以及科考……還有便是,這長公主殿下可是已經走了多日,可一直以來都沒什么消息傳回來呢。”
王太后凝了凝神,嘆息道:“容不得我不多想。”
“自從上次蕭權曾傷了她,她便決絕的再也不回蕭府,連出嫁當日都不愿回去,怎么可能會一直關心著蕭權曾的身體。”
但王太后確實也沒有辦法去多想,她也因為柴熙的事情而發愁:“這孩子向來最是靠譜,甚少有這種狀態出現,想必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煩。”
“不過,哀家相信她,她一定能夠解決的。”
布公公附和道:“確實。”
王太后將方寫完的信折疊起來,裝在竹筒里用火漆封好,然后遞給布公公道:“找人送出去吧。”
布公公接了過去,彎腰道:“那奴才先出去了。”
待布公公離去,王太后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依然還是緊繃的肩骨,然后吩咐人擺駕長壽宮。
這幾個月來,長壽宮內就沒有斷了太醫。
那青城子即使招魂,也沒有將太皇太后的臆癥給治好,反而讓她愈發的嚴重,王太后已經兩日未曾前來看她,今日一來,赫然發現太皇太后雙眼無神,整個人呆滯的坐在那里,真的像是完全傻了一樣。
她微微皺起眉頭,問道:“現在太皇太后晚上還是會鬧嗎?”
有太醫憂愁的回道:“回稟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這幾日的癥狀還是如此。”
白日呆滯,晚上瘋癲。
當然,如果一直這樣繼續下去,也還好,畢竟這怪力亂神的事情真的不歸他們管,然而即便是個強壯的年輕人,在這種狀態下,很快都會垮掉,更何況身體早就十分虛弱的太皇太后呢。
“恐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沒多少時間了。”
王太后一愣。
她揮揮手,示意所有人下去,自己則是走上前,她伸手將太皇太后散亂在臉龐上的頭發給挽到而后,望著她瘦的已經脫相的臉,嘆息道:“沒想到你威風了幾十年,到頭來會是這個下場。”
“而每次看到你,哀家總會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像你這樣,到最后完全的一敗涂地。”
王太后嘆了一口氣。
就算兩人曾經多大的仇恨和怨憤,現在太皇太后她即將死去,她心中的一切早就變得淡薄無比了。
“待你離去,哀家會將你葬到先帝的陵中去,想必他已經在下面等候你多時了吧。”
“先帝?柴……政……阿榮……”
太皇太后斷斷續續的竟然從口出吐出幾個詞語,雖模糊又局促,但王太后還是聽出了。
“你下去之后,若……若能見到阿榮,替我向他說句抱歉。”
曾經硬如石頭的心臟,經過這么多年之后,真的變得柔軟了許多。
雖說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還是會這么選擇,畢竟她不甘心一輩子就那么庸庸碌碌的存活于后宅之中,依附于一個男人的寵愛,可到底還是有些愧疚。
柴榮……
那個那人,若當初能夠遇見自己的結局,一定不會把她帶進宮里吧。
“阿榮……”
太皇太后口中不斷呢喃著柴榮的名字。
好一會兒,她眸光變得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顫巍巍的抬眸,看著王太后哭泣道:“我的阿榮死了。”
“夏宜萱那個賤人當著我的面把我的阿榮摔死了。”
“她就那么把我的阿榮摔死了。”
太皇太后猛地起身,然而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她獨自站立,她猛地摔倒在地上,不斷抽搐著身體,干枯如同枯木的雙臂努力的朝著王太后伸過來:“夏宜萱,你把我的阿榮還給我。”
王太后面色微變,她忙后退兩步,正準備喊人進來,便聽到了夏宜萱的名字。
“夏宜萱,她到底是誰?”她蹲下身子,問道。
“賤人,賤人,賤人……”
太皇太后面目變得猙獰,但隨即又恐慌無比:“她回來了,她來找我報仇了,不是我干的,不要殺我。”
“不要殺我爹我娘,還有我的阿榮……”
這些時日,太皇太后在夢里幾乎經歷了所有悲慘的事情,兒子在她面前被摔死,父母兄弟被活活凌遲而死,而她自己則被人致死,這一切的一切無限循環,不斷的侵襲著她所有的神智。
模模糊糊中,她知道是夏宜萱回來報仇了。
幾十年之后,她完好如當初的回來了:“夏宜萱回來報仇了。”
“是她,她回來了,她殺了我的阿榮。”
“夏宜萱到底什么身份?”王太后又追問,然而太皇太后已經再次陷入呆滯。
王太后把太醫等人叫進來,吩咐道:“無論用什么辦法,你們必須給哀家保住太皇太后的性命,兩個月之內,絕對不能出現舉國大喪的情況。”
“可……”
“沒有可是。”王太后冷聲,“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哀家要你們何用?”
她說完再不看太皇太后一眼,帶著人便離開了。
夏宜萱,夏宜萱,夏宜萱……
王太后不斷默念著夏宜萱的名字,據宮人說那是一個極其美艷的女子,后來她同青城子一起消失……
這個女人難道會是當初的密室女尸?
那和柴紹是如何扯上關系?甚至柴紹為了她不惜動用白先倫。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厲害關系?
王太后走著走著,便發現自己來到了大圣宮,她眉心蹙了蹙,抬腿便走了進去。
柴紹正獨自坐在殿外看書。
待聽到通傳聲之后,他挑挑眉,站起身來來到門口,笑著問道:“母后,您怎么過來了?”
“可是來催科考試題?”
王太后環顧了一番四周情景,皺眉道:“你這是將書房完全搬到寢宮了?”
她不贊同的說道:“書房便是書房,寢宮便是寢宮,這兩者怎能混在一起?”
柴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說道:“兒臣曉得了。”
他這一副當面答應但卻完全不改的混不吝模樣,王太后雖惱的不行,然而卻也不好在訓斥些什么。
她坐到軟塌上,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卻并沒有飲用,而是直接放在了桌上。
柴紹眸光落在那茶杯之上,嘴角微微動了動。
王太后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夏宜萱到底是誰?”
“兒臣的寵姬,母后不是知道嗎?”柴紹淡淡的回道。
王太后冷笑一聲。
“僅僅只是你的寵姬,那她的名字怎么會從你皇祖母的口中說出來,當初青城子和她都失蹤的時候,哀家就曾說過那鬼祟之物必定是她,但你偏偏拒絕相信,反而封城尋人。然而這兩日卻一直尋不到,現在看來那青城子道長恐怕兇多吉少了。”
“而且……”
王太后仔細看著柴紹的雙眸,不放過他眼中任何一絲情緒:“你皇祖母恐怕快要不行了,然這兩個月是科考的重要時刻,若舉國大喪的話,恐怕有所不妥。但宮中太醫的醫術根本無法保住她兩個月的生命。”
“把艾太醫以及高太醫調到長壽宮去吧。”
“怎會如此嚴重?”
柴紹沒有應王太后其他的問題,只是關心的詢問太皇太后的身體:“兒臣昨兒去看她的時候,雖神智不清但太醫說身子骨還算可以啊。”
“是嗎?”王太后嗤了聲。
母子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句,王太后驟然發現,兩人談話的節奏已然被柴紹掌握,無論她想說什么,都無法開口,而問的問題一概沒有得到答案。
他的回答面面俱到滴水不露,完全沒有讓她看出任何的不妥之處。
王太后就那么看著柴紹。
柴紹不解的問道:“母后,您這么看著兒臣做什么?”
“哀家只是想起了你小時的模樣,結果一轉眼就這么大了。”
“聽說這些時日你常常召蕭惠群伴寢,哀家想提醒你,作為一個皇帝,最重要的事情是必須要雨露均沾。”
“后宮的妃嬪不僅僅只有蕭惠群一人。”
王太后笑著轉了話題:“不如今晚便讓秀秀過來陪你吧。”
“你們兩個姑表兄妹,自小也算是一起長大,現在更應該親近才對。”
柴紹正準備開口拒絕,然王太后不容置疑的說道:“陛下,現在還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還有,在封妃這件事情上,哀家已經做了讓步,成全了你的癡情之名,但你現在……既然已經多了蕭惠群和不知來歷的夏宜萱,難道還會差其他女人?”
“你應該明白作為一個皇帝,平衡后宮妃嬪之間的關系,也是非常重要的。”
王太后語重心長的說完,便擺擺手示意自己先離開了,“你且好好想想吧。”
柴紹目送著離開,剛一回身,便對上沈家小公子似笑非笑的臉:“姐夫……看來您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姐夫啊。”
蕭惠群無奈又尷尬的站在旁邊:“抱歉,臣女攔不住他。”
所以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到了。
“我姐生死未卜,你就要和其他女人……你你你……”到底是少年面皮薄,有些話他卻是說不出來。
柴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你這脾氣,怎么跟小炮仗似得,說點就點。”
“哪來其他女人?別聽風就是雨。”
“對啊,我們都在這呢,怎么可能還會讓其他女人過來。”蕭惠群拉了拉沈含禎的袖子,哄勸道:“含禎,我們還是繼續商量尋找含章的辦法吧。”
沈含禎不情不愿的瞪了柴紹一眼。
然后重重的一甩袖子,猛地轉身往內室走去,結果因為轉身轉偏了,然后他又因為生氣沖的太猛,直直的朝著博古架撞了過去。
博古架晃了晃,到底沒站穩,在蕭惠群的驚呼聲中將他砸在下面,上面的東西更是噼里啪啦額碎了一地。
柴紹:“……”
所以這死孩子到底哪里聰明了?
簡直蠢的可以。
真想讓他就這么在那里躺著得了。
“含禎,含禎……”蕭惠群上前喊了兩嗓子,忽然驚慌道:“陛下,怎么沒有喊痛的聲音啊。”
柴紹這才著急了。
他三兩步上前,徒手把博古架掀翻過去,赫然看到沈含禎額頭上鮮血淋淋一片狼藉,他將人抱起來放到軟塌上,吼道:“快去喊太醫。”
然后就在說話的功夫……
柴紹就看到沈含禎這個蠢貨冷了吧唧的從自己身上坐了起來。
柴紹:“……”
沈含禎:“……”
小哭包再次炸毛:“你干啥用那種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還姐夫呢,他一定要讓他阿姐休了這個男人。
柴紹依然處于懵逼無語狀態。
這都什么事兒啊!
能不能不要給朕添亂啊?
誰家特么好好的一個人會被博古架砸的魂魄出體啊?
這也太兒戲了吧!
作者,朕覺得我們有必要來好好的聊一下人生了!
柴紹磨了磨后槽牙,在蕭惠群和翡翠的驚呼聲中,忽然開口道:“給朕回去。”
兩人愣住。
沈含禎也愣住。
回去?回哪去?
難道要趕他出宮?
這小氣鬼……他剛準備擼袖子開干,赫然發現自己好像哪里不對勁!
沈含禎僵硬的回頭,便看到另外一個他正滿臉血的躺在床上……
他又慢吞吞的轉過來,嗯,夢游夢游……
“我一定是在夢游。”
“蠢貨。”柴紹的聲音響在耳邊,讓沈含禎猛地一激靈,然后整個人就不好了。
“姐姐姐姐姐……姐夫……”
他哆嗦了幾嗓子,然后問道:“你和我姐當初該不會就是這么換了身體的吧?”
哎,不對啊!
那……姐夫怎么會看到他?
難道他要和姐夫互換?
那還……
不如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