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沒事吧!”
柴紹扶住王太后,擔憂的問道。
王太后輕輕吐出一口氣,稍微緩了緩深思,說道:“哀家無礙。”
“把另外一個箱子打開吧。”
或許,里面是什么東西,并不難猜。
柴紹應了一聲,放開她來到另外一個箱子跟前,伸手把箱子打開。
滿滿一箱子,全部都是扎滿了銀針的小人,明黃色的衣服、絳紫色的衣服……
王太后彎腰拿出其中一個,并無面目的木頭小人身上,寫著她的生辰八字,再拿起另外一個,自然是柴紹的生辰八字。
她冷笑一聲。
隨后將這兩個木偶丟在箱子里,不屑的說道:“宵小之術。”
“兒臣發現時,每一具干尸身邊都并排放著一個木偶。”柴紹一邊說著,一邊靜靜聽著王太后心中所想。
她不得不相信。
畢竟這死狀實在是詭異,尤其是在經歷過親眼見到杜方之后,王太后便對這些怪力亂神有所相信。
但也僅僅是承認它們的存在罷了。
至于是否對她有所影響……王太后眸中陰鷙而詭譎,當初柴榮作為一國之主,都對她無可奈何,這些區區凡人之軀所產生的厭勝之術,又能將她如何。
就算最近頗不平順,王太后也不會將這一切歸到這方面。
她始終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但,雖是如此,也依然不可原諒。而且……她心中充滿了狐疑,剛巧她用厭勝之術嫁禍了穆青,期間柴紹不聞不問,像是并沒有這件事情,現在卻又忽然將柴洵引出來,偏巧也是厭勝之術。
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為之。
王太后不動聲色的看了柴紹一眼,隨即緩步走上高位,說道:“柴洵人呢?”
“就在外面。”柴紹回答道。
母后的性子還真是多疑,不過其實并沒有關系,本來也沒有想著她會相信。
“讓他給哀家滾進來。”
王太后充滿怒氣的說道。
柴洵此時已經去了身上的偽裝,他一步步走上前來,含笑請安的模樣讓王太后一陣恍惚。
這四個孩子當中,最像柴榮的竟然是柴洵。
不僅僅是長相,就連笑起來時那眉眼之處的漫不經心,都好似一模一樣。
王太后睫毛微微閃動,好一會兒才出聲:“柴洵,你可知藩王無詔不可入京。”
柴洵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知道啊。”
“不過,那又如何呢?”
“我便是入了,又怎樣呢?”他望著王太后,笑容似譏諷似嘲弄,更似壓抑許久的蔑視。“連女子之身的太后娘娘您,都可以明目張膽的當政,區區一個藩王入京而已,算的了什么錯。”
柴洵看到王太后臉色愈發的難看,唇邊的笑容便越發的放肆,他改了跪姿,直接盤腿坐在這冰涼的地上,無所畏懼的繼續說道:“太后娘娘生氣了?可千萬別啊,女人總是生氣,容易老的快。”
“當初我離京時,您看起來是多么的美艷動人,這才不過十來年功夫,您看起來就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真真是不好。”
“若父皇看到您現在這副模樣,恐怕會嚇到的。”
柴紹:“……”
這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母后心里已經恨不得親自上手掐死這貨了。
他抽了抽嘴角,嘴賤了果然沒啥好處。
偏偏柴洵毫無自覺,還在那里吧嗒吧嗒說個沒完:“別用這副模樣看著我嘛,晚上睡覺會做噩夢的。”
王太后深深呼吸。
豎子小兒,不過逞口舌之勇,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她勾唇笑了笑,“呵,是否無罪并不是你說了算。”
“以及逞口舌之勇只會讓你顯得虛張聲勢而已。”
柴洵收起臉上的嬉笑之色。
神色平靜的仰頭,道:“虛張聲勢?或許太后娘娘您說的對,我都已經落到您手中了,若不虛張聲勢一番,怎么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呢!”
“還望母后網開一面,放兒臣離開可好?”
王太后:“……”
前一刻還肆無忌憚無所畏懼,下一秒就變得這么慫逼,這小子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柴紹也非常無語。
變態果然是變態。
到了這個時候心中也只是想著如何戲弄人,只想著怎么做才會好玩……柴洵的世界,果然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去推算。
“說說吧,這尸體是怎么回事?這厭勝之術又是怎么回事?”
王太后忍著直接將他叉出去的念頭,問道。
柴洵眼皮都不往那邊撩一下,承認的非常干凈利落:“就是你想的這么回事。”
“什么都是我做的。”
青壯年確實是他抓的啊!唔,不得不說這死狀看起來真是帶勁,就是不知道那青城子用的到底是什么手法,如此他也可以學上一學。
至于什么厭勝之術?
柴洵翹了翹唇角。
柴紹這個蠢貨,大概也就只會些栽贓陷害的玩意兒,既然他這么努力了,那就成全他好咯。
也讓他的人生不至于太過失敗。
柴紹:“……”
有沒有人過來把這貨打死!
特么的到底誰才是蠢貨啊!
他使勁握了握手,才忍住暴揍柴洵一頓的沖動。
柴紹算是發現了,柴洵生存的意義就是搞事搞事,而且還專門是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只要是別人倒霉,他就會分外開心,就算自己跟著一起倒霉,也完全不在乎。
這……神經病都不足以形容柴洵這個人。
王太后也跟著抽了抽嘴角。
這認罪的態度,如果再誠懇一些的話,或許她還會更加相信一點。
她哼了聲,問道:“你可知實行厭勝之術乃是死罪!”
柴紹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藩王入京也是死罪啊,并沒有什么差別。”
“無論什么罪名,你們開心就好。”
柴紹終于忍不住,呵斥道:“柴洵,這里是文軒殿,并非是市井鬧市,你說話的態度,能不能端正一些。”
說完他望向王太后,道:“母后,兒臣覺得柴洵時故意這般胡攪蠻纏,想要脫開自己的罪責。”
“郊區村莊大批青壯年失蹤,導致數十個家庭痛失親人,所以這件事情必須由大理寺和兵部聯合會審,給他們一個交代。”
“法理之下無天子,更何況一個私自入宮的藩王。至于厭勝之術,乃陰私狠辣之術,卻是不應該公之于眾,您覺得呢?”
“不然,若這天下百姓爭皆效仿,屆時將會成為一股無法遏制的邪風。”
厭勝之術古往今來就被嚴厲禁止,但卻依然有許多人大逆不道的行此邪術,其中多為后宮或者后宅女子用來爭寵。
真正男人用此惡毒之術,卻是少之又少,若真的開此先例,那必定會成為一個非常惡劣的示范。
柴紹嘚吧嘚吧,比方才的柴洵還能說,直說的王太后即便是想拒絕,好像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張了張唇,非常不情愿答應。
但柴紹還在那里口若懸河、引據經典,若她再不答應,他恐怕要將國破家亡的原因都扣到她的頭上了。
如果她不同意,柴紹一定會將此時對話散播出去,以后一旦有這種事情出現,必定會將原因歸結到她身上,甚至于就算沒有人效仿,柴紹也必定會找到人。
所為一切,不過就是為了讓她答應不用巫蠱之術審理柴洵,既如此更加不能用這種言論審理穆青。
除非她私底下定罪,否則就必須尋找別的罪名。但御史臺上下幾十個御史眼睜睜的盯著呢,她根本就不可能私下定罪。
王太后看著柴紹。
兩人目光相對,她無法從他的眸中看到他心中真正的打算。
“先將柴洵壓下去,這件事容后再說。”王太后說道。
柴紹勾勾唇:“好,兒臣會暫時將他收押在地牢中。但,這幾日興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敲鳴冤鼓,還望母后早做打算。”
“不要因小失大。”
說完他朝著王太后抱了抱拳,對柴洵道:“走吧。”
柴洵笑了笑,“太后娘娘您歇著,我先告退了。”
頓了頓,他忽而說道:“我若是你,就一定會將厭勝之術公之于眾。”
“百姓嘛,不過是一群愚蠢的下等人而已,有事需要的時候自然要哄著逗著,現在這個時候嘛,呵呵。
王太后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沒有你說話的份。”
雖長相氣質有些相似,但柴洵性子和柴榮完全不同,至少柴榮當政的那些年,是真真正正的想要為這天下百姓謀福祉的。
只……
待他們下去之后,王太后靠在那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曲線救穆青。
王太后算是看懂柴紹行事的目的了,但若她不答應,一定要用厭勝之術這個原因審理穆青,他是否還有后招。
或許……她可以讓三司會審,只需要得出一個結果,公布的時候用另外一個原因?
又或者,不讓穆青活到審理的那天。
但御史臺那些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王太后擰了擰眉,有些煩躁的錘了錘桌子,抓了穆青好像算不上一個特別明智的選擇,而這一切壞就壞在,她沒有早將穆青踢出御史臺,以至于讓他將御史臺整合的上下一條心。
反正就是無時不刻的用來膈應她。
“來人,把蕭大人他們請回來吧。”王太后緩和了一下情緒,出聲道。
柴洵似笑非笑的勾勾唇:“栽贓陷害哦!”
柴紹淡淡的睨他一眼,“難道那些人不是你派人抓的?那些尸體不是在你的莊子出現的?死相詭異凄慘,你又如何解釋?”
“如何解釋?他們如何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啊。”柴洵慢悠悠的用尾指掏了掏耳洞,淺笑著道,“夏宜萱這個姑娘長得挺漂亮。”
“當然,她的魅力并不在于漂亮,而在于身上異于常人之處。這一切,你都應該很清楚啊陛下。”
“如果不小心讓那些愚蠢的下等人知道了妖孽出沒,也不曉得會不會造反呢。”
柴洵樂呵呵的,像是再說一件好笑的事情。
當然,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也確實好笑。
柴紹將柴洵推到牢房之中,親自將門用鎖鏈鎖上,隔著牢房淡淡的看著他,道:“威脅朕?”
柴洵聳聳肩,“只是聊天而已,哪里就算得上威脅咯。”
柴紹哼了聲。
“是不是威脅你自己清楚,不過朕無所謂。你若想說什么便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過柴洵……你應該知道,無論你做什么,都贏不了朕。”
“十二年前如此,十二年后亦是如此。”
“這些年,你以為自己越發的聰明,在封地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也以為朕變得愈發的平庸愚蠢,所以你迫不及待的入京,來展示你那令人惡心的惡趣味,想來嘲弄所有人,尤其是朕。”
“但當初第一次見面,朕不就讓你失望了嗎?”
柴洵斂去了臉上的笑意,冷冷的看著柴紹:“我從來沒有輸給你。”
“你開心就好。”
柴紹微微一笑,轉身便走。
柴洵猛地往前撲一步,大聲說道:“柴紹你聽著,我從來沒有輸給過你。”
“從來沒有。”
“我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不會輸給任何人。”
所有人都是愚蠢無趣的……
不不不,一旦他們流血了,開始痛哭流涕,開始哀嚎求饒的時候,就變得不是那么無趣了,就有些吸引人了呢。
柴洵眸中盈滿了癲狂之色,嘴唇抽搐了兩下,笑的陰測測的,令人望之覺得滿身冰寒。
“回來了?”
柴紹拉著沈含章的手,溫柔的問道:“累不累?傷口還疼不疼?”
沈含章搖搖頭,迫不及待的說道:“抓到柴洵了嗎?”
柴紹點點頭。
“他沒有反抗吧,沒有抓住你威脅吧,你沒有受傷吧……”一連串的問題讓柴紹哭笑不得。
沈含章撅噘嘴,“誰讓你不會武功的。”
柴紹磨了磨牙齒,“朕就算不會武功,也能把你……”
怎么樣呢?
好像完全不能怎么樣啊!
柴紹真是萬分心塞。
沈含章裂了滿唇大白牙,樂呵呵的笑了兩聲,拉住柴紹的手,撒嬌道:“陛下大人,您天下第一最厲害了。”
柴紹小心口抖了抖。
立刻酥麻了半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