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神祇一樣的人慢慢地走向錦心,在她驚呆的時候把她攬在了懷里,在她耳邊低語一聲,“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一句很平常的話,不知為何,錦心的眼眶就濕潤了。
多日來在丫頭們面前的那個冷靜沉穩的人,忽然在林玨面前就潰不成軍,成了一個柔軟地都能擠出水來的女子了。
依偎在林玨那穿著冰冷鎧甲的懷里,錦心莫名感到心安。良久,只聽她低低地道一句,“只要你回來就好!”
是的,只要他活著回來就好!
不管他成者王還是敗者寇。
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地立在門外,相互依偎著,看著滿天的朝霞。
四周的世界都靜止了,似乎只為他們而存在。
喊殺聲越來越小,終于,歸于平靜。
京師的百姓們,終于知道本朝已經改天換地了。
林玨登上帝位,宣布了前太子蕭裕的罪狀:殺父弒君!
對于太子蕭裕的這種倒行逆施,百姓們都恨得咬牙切齒。
所以,林玨的上位,并未在百姓之間引起軒然大波。
新帝上位的第二天,就冊封了皇后,乃是原配羅氏。并封羅氏的父母為國公和公夫人,一門榮耀。
只是聽說新后很是低調,三番五次請求皇上撤銷封賞,無奈新皇不答應,新后只得作罷。
新皇下旨改朝為周,冊封生母為皇太后。
一次改朝換代,對普通百姓們來說,影響并不大,似乎,日子更好過了些。
新皇登基第三日,就下詔二十稅一。比起前朝的十稅一,輕徭薄賦了許多。
于是,百姓們奔走相告,舉手同慶。很快,茶樓酒肆就有了許多關于新皇和新后的故事。
百姓們關注的永遠是吃飽肚子,可是皇家中人想的卻遠遠不止這么多。
新皇登基月余,聽說皇太后就替他操辦選妃大事。
新皇以前的身份是恒王世子,乃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又兼
戰功赫赫,人也就比那些白面書生更顯得倜儻瀟灑,俊逸無雙。
如今做了皇上,更是九五之尊,身份地位貴重了許多,就是多納幾個妃子也是該當的。
聽說新后已經有身數月,不能伺候皇上。皇太后此舉,甚合時宜。
一時,王公大臣家的小姐紛紛應詔待選,京中上好的胭脂水粉鋪子里都被搶購一空。有名的幾家珠寶首飾鋪子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生意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過了半月,并沒有聽到這些貴女們入宮待選的信兒,人們不免茶余飯后開始猜測起來。
是新皇沒有挑中合適的,還是皇太后那里不行?
眾人從未想過問題會出在皇后身上。
且說天兒一天一天地冷了,京中下了一場雪,皇宮內院,黃色的琉璃瓦上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白,就好似一個穿著宮裝的婦人身上披了一領白色的狐裘。
錦心入宮已有三個月,身子顯了懷,走起路來有些笨重了。
已經六個多月的身孕了,雖然穿著雪白的狐裘,渾身上下裹得跟粽子一樣,旁邊的那人,還是不放心地替她攏了攏胸口的衣襟。
“好了,別走了。這下雪天兒,路滑。萬一摔著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一個清越的男聲,在雪天里聽得格外悅耳,好似冰冷的雪水打在石頭上。
這人正是一身白袍金冠的林玨,好似一個護崽的老母雞一般,追隨在錦心左右。
自打做了皇上,每日里有處理不完的政務。林玨倒是個變通之人,選了身邊幾個親信之人,協助處置,有需要決斷的事兒,再歸攏到他這兒。
所以,雖然辛苦,每日里還是能抽出時間來陪陪錦心。
宮中寂寞,他生怕悶壞了錦心。
錦心被他聒噪地實在是有些煩了,只好負氣地一指不遠處的一處亭子,道,“你是擔心我摔著,還是怕我腹中的孩兒摔著?啰啰嗦嗦的,好心情都被你給弄沒了。”
說罷,就大步騰騰地往亭子處走去。
林玨趕緊跟上,虛扶著她。
身后,跟著一眾丫頭。她們都見怪不怪了,對于皇上如此寵著皇后,已經看慣了。
林玨既要防著腳下打滑摔著錦心,還要賠笑跟她說話兒,可真是夠忙活的。
看著來到了亭子邊兒上,林玨連忙吩咐跟隨的太監,“趕緊去斷熱熱的湯來,再攏上火盆,端幾盤子點心來。”
太監答應了,飛一般地去了。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不消片刻,就收拾妥當。
也是因為帝后每日里都要來這御花園里走走,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
看著四邊圍上了棉簾子,身旁籠著火盆,湯婆子里煨著熱湯,錦心只覺得渾身通泰了些。
林玨端了一只小碗,親手舀了一碗湯輕輕地吹著。
看這架勢,他要喂錦心喝了。
紫芝見狀,對著雪翎和幾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悄悄地退了出去。
帝后如此這般也是常見,她們也都習慣了。
錦心一見林玨吹湯,眉頭就皺了起來,哼唧著,“你可別喂我,告訴你,我不喝。”
“別啊,大冷的天兒,喝點兒怕什么?”林玨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就往錦心嘴邊送。
錦心哪里肯喝?躲閃間,被林玨給揪住了胳膊,壞笑道,“趁早兒乖乖喝了,我就不嘴對嘴喂了。”
又來這招!
錦心可不買賬。
她淡淡地笑了笑,眉色間掩著一絲得意,“只要你不怕丟人,盡管放馬過來!”
“嗨喲,幾日下來,倒是長本事了。”林玨被她那副傲嬌的小模樣兒給逗樂了,放下碗作勢就要去抓她。
錦心也不躲閃,只挖苦他,“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給我喝這么多湯,把我喂得肥肥胖胖的,將來好再納美人兒進宮,是也不是?”
林玨被她這話給搶白得哭笑不得,知道自己若是解釋不清,晚上又是獨自睡的份兒。
放下小碗,他攬過錦心,輕輕地把她擁在懷里,大手撫上她的小腹,感受著小生命的躍動。
“傻丫頭,瞎想什么呢?不管何時何地,我的身份有了什么變化,我都不會食言,此生只喜歡你一個!”
錦心自是明白他的心,不過這幾日,皇太后上躥下跳張羅著給林玨納妃,她面兒上不當回事兒,只是心里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
聽著林玨這脈脈含情的話,她心里的那根弦送了,頓時就覺得沒那么悶了。
自己有時想著也覺好笑,以前對林玨不怎么在意的,自打有了身孕之后,不知為何,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似乎離不開她了。
在外人眼里,她是個剛冷孤僻的人,時時都冷著一張臉,好似別人欠她多少銀子似的。
但林玨一回來,她就變回那個純真善良的小女孩兒了。有時候,撒個嬌使使小性子,竟然也不覺得不妥。
偏生林玨愛死了她這副小模樣兒,每天想著法兒地哄她開心,竟然樂此不疲。
眼看著錦心又對他掐上了,林玨連忙投降,“那都是母后瞎操心,壓根兒沒有的事兒。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把她弄進宮的。”
這話聽著絕對舒坦。
錦心就像只慵懶的貓兒一樣,依偎在林玨的懷里,閉著眼睛聽著他那清越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呢喃著,忍不住就彎了彎唇。
“孺子可教也!”含含糊糊地扔下這句,她就跟周公幽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