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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在床幃上,沈玉瀟面色平靜的看著放在眼前,不知從哪尋來的萬年歷。指甲狠狠的掐在手掌心里面,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情緒微微平復。
“豐慶十一年,現在是豐慶十一年.”沈玉瀟喃喃的重復著,心里卻是翻起滔天巨浪。
水華不知道沈玉瀟是怎么了,端著茶走到床邊:“小姐,現在是豐慶十一年,小姐是不是嚇著了,要不先喝口水。還好這次有閆嬤嬤護著,沒摔傷,要是落了疤就慘了。”
聞言,沈玉瀟抬起頭,看著水華俊俏的小臉,雙眼微微濕潤。很好,豐慶十一年很好,你們都還活著很好。
水華只當自家小姐,驚馬墜車嚇到了,還沒能緩過來,接過茶盞替沈玉瀟整理了一下被子柔聲道:“小姐,你要不再休息一會。夫人吩咐過了,先在這鶴城修養些時日,等小姐身子爽利了再走。”
沈玉瀟看著水華的臉,怔怔的的出神,見著水華要走不由伸手拉著水華。
水華和天華是打小就跟著她的,在豐慶十三年秋,她被沈家老夫人嫁到伯常侯張家的時候也都跟著去了。卻在新婚之夜,張莽為了作踐沈玉瀟,水華被張莽那個混蛋給強收了。
伯常侯張莽,混賬蠻橫,仗著世襲罔替的爵位,自己一個親姐姐還在宮中為妃。平日里基本上無惡不作,肆意妄為。最關鍵的是,他還好男成性,府里一個侍妾都沒有,卻是養了七八個小相公,平日里看著喜歡的小公子沒什么靠山的就擄回府去。
因是伯常侯的獨子,起先伯常侯寵溺舍不得罰,后來姐姐母親慣著,伯常侯是想罰也不得罰。索性就由他去了。
整個京中家中有女兒的,提起伯常侯世子無不是聞風喪膽,哪個不是把自個姑娘捂得好好的,生怕張姝妃相中了要娶進門給他弟弟當擺設。
可是她的親祖母,卻為了攀上伯常侯一家,不顧她父母的哀求,將她嫁入伯常侯府。他父親身患時疫,聽到這個消息,活活被自己嫡母氣死。母親身體孱弱受不了打擊病倒在床上,彌留之際讓唯一的哥哥帶著她有多遠逃多遠。
沈家卻是綁了她哥哥沈晉西,要挾她若不出嫁便不讓他父母收斂入葬。沈玉瀟偷偷將水華和天華配了人,兩個丫鬟卻是忠心,硬是跟著沈玉瀟進了伯常侯府。
新婚當晚,天華護著沈玉瀟被張莽用花瓶砸在后腦,血濺當場。水華則被當著沈玉瀟面強行收用。
看著水華如今俊俏的小臉,沈玉瀟再也控制不住眼淚的蔓延。水華被查出有喜后被張莽活活打死一尸兩命的畫面,仿佛就在眼前。
狠狠咬了咬嘴唇,嘴唇傳來的刺痛警示著她這一切將不會存在了。現在是豐慶十一年,而她依舊是沈家二房嫡女,上蒼讓她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會讓身邊的人受傷,再也不會。
看著沈玉瀟拉著自己,眼角有淚珠閃爍,水華心中頓時大驚,忙問道:“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摔到哪里了么。要不要讓天華把大夫再叫回來。”
“我沒事,不過是眼睛不舒服有些澀,不要驚動了娘,今個她想必也是嚇壞了。”沈玉瀟深吸口氣,將所有的情緒都收起來。
水華見狀也不好多說,今天馬車剛到鶴城的時候,平白沖過來一匹受了驚得馬。沖著沈玉瀟坐的馬車就疾馳過去,驚了馬車不過,連著整個車廂都翻倒,沈玉瀟也被甩了出去。當時整個人就暈了過去,嚇得夫人差點沒當場昏過去。
守了沈玉瀟整整一天,直到半夜這才見著她醒過來,自己卻也體力不支休息去了。
沈玉瀟一清醒過來,便是怔愣住,就在大家都擔心她摔倒腦子的時候,卻開口讓水華去給她找本萬年歷來。
然后便是坐在床上久久的發呆,連蘇氏的話也不回,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抱著蘇氏哭了好一會。
眾人只當她是被嚇到了,卻并不知道她真的是劫后余生。
瞧著沈玉瀟臉色不是很好,水華替她掖了掖被角:“小姐,現在離天亮還早,您睡了一天了,想必肚子也餓了。天華去廚房準備吃的,待會先用點再睡。”
沈玉瀟順從的靠在床幃上,看著水華點點頭。
見此水華輕輕收拾了桌子上的茶盞退了出去,將門輕輕掩上,朝著廚房走去。
等水華走后,沈玉瀟努力的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自己這個時候也是跟著蘇氏回京,是因為自己父親沈文山回調京城任職,這才舉家從岳州城搬回京城。
沈文山是耀武將軍沈岳的庶子,排行老二,上面一個嫡出的哥哥,下面一個嫡出的妹妹,還有兩個庶出的弟妹。沈家老夫人方氏是長平侯的嫡女,當年沈岳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跟在長平侯麾下。
長平侯一生戎馬,征戰四方,立下赫赫戰功,卻沒能管教好一方后院。兩個女兒皆是被教的蠻橫無比,為了女兒在夫家日子能好過,這才低嫁給自己的副將。
好在沈岳也是個爭氣的,攻打南蠻屢立戰功,封了耀武將軍,連方氏這個后院婦人也撿了個一品誥命。
沈文山的生母顏氏,是沈岳上司送的一個小妾,雖然貌美卻也不是什么刁鉆之輩,沈岳便沒說什么放在屋里。到是方氏氣不過,沒事便尋事要收拾她。她左躲右躲還是沒能奪過,沈岳出征,顏氏已有三個月身孕。方氏以子嗣重要不讓顏氏跟著沈岳,沈岳也覺得上戰場也不是去玩,自然不能帶個女人,要不還不被人笑話死。
便把顏氏留在京中,好好的敲打了方氏一番。等他回京的時候顏氏還是死了,留下不足月的沈文山。沈岳氣的與方氏大吵一架,方氏回娘家搬出了長平侯。最后長平侯出面,沈岳不得不給這個老岳父老上司的面子,方氏又主動將自己的丫鬟送給沈岳,抬了姨娘這才算了。
但沒幾年,這些個姨娘也都一個個被打發了,沈岳瞧著自己兒女也大了,無心再收人,只要方氏將他的子女都養大成人,就隨她折騰。自己也是一年到頭在軍營里,難得回府待個幾天。
方氏氣不過,大鬧了幾次,再次把長平侯搬出來,沈岳這次卻是怎么都不低頭。長平侯自然知道自家閨女的脾氣,所以勸了一次,便也不肯出面。方氏氣的躺了好幾天,也沒見沈岳回府,便收下心。
只是待幾個庶出的子女,越發刻薄。
不過這也都是關著門的事,外面到也沒什么人知道,沈岳也不管家中事,沈文山和庶弟庶妹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好在嫡親的哥哥性子隨了沈岳,總是私底下相助庶出弟妹,他們這才熬了過來。
原本沈文山回調進京,是不打算住到沈家祖宅的。外面的院子都尋好了,方氏派人過來,說這家都還沒分就想著單住,是打算讓整個京城的人瞧他們沈家的笑話么。
沈文山也無法,只得回了祖宅,索性他一日在家中的時間也不多,只是苦了妻兒。遂寫信好好的跟蘇氏說了。
沈玉瀟知道祖母那德行,很不愿意回京,一路上更是連話都不肯跟蘇氏說。
現在才明白,無論她怎么鬧,方氏也不會讓她們分出府的。
沈岳現在都已經五十多,按照上一世的趨勢,半年后沈岳便會身死在征西的戰場上。家中這主心骨一倒,沈家登時便敗落,方氏為了利益將家中幾個孫女,左送右嫁用來攀附權貴,她們這幾個姑娘,無一落得好下場。
其實就算是沈岳沒出事,方氏也不允許沈文山分出去。要知道沈文山從岳州知府回調京中,卻是升職為督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正正經經的正三品。
沈家大爺沈文松也不過是從三品的光祿寺卿。若是把沈文山綁在沈家,先不說于沈家名義上如何,單單沈文山這個職位對沈文松的助益便是不小。
督查院那可是有著實實在在權力的。
沈文山也是看在這點,想著當初嫡兄明里暗里對自己的幫助,這才同意回府的。前世沈玉瀟不能理解,明知道祖母不喜歡他們會給他們罪受還要低伏做小,愣是跟沈文山鬧了好久的情緒。
現在她才明白,沈文山最為疼愛她這個女兒,又怎會忍心讓她受苦。所以即便住回了祖宅卻在外把院子置辦好了,只等有機會便帶著她們搬出去。只是上一世自己無法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光任著性子鬧,害的宅子也被抖摟出來。方氏這才下狠心把她嫁到伯常侯府,將他們這一房往死里整。
整理好思緒,沈玉瀟將被子微微裹緊,這一世她不會再任性胡鬧,所有傷害過她,有那些心思的人她都會一一收拾了,絕不會手軟。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