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武神

第四章 道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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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乞年感慨練武的艱難,單單只是打坐,就蘊藏了無窮道理,當初在長安,也曾經請城中武館筑基功有成的武師上門指點。

說是武師,蘇乞年卻清楚的記得,進門的第一眼,非但不像是練武之人,更似是一名飽讀詩書的儒生,他向武師請教該如何打坐,怎樣入定,那位武師并不做示范,而是遞給他一部道經,說了這樣一句話。

“讀書人知禮明義,通達,自然耳聰目明,精神正直,而念頭所至,便身合天地,上達天聽。”

武師的意思很明白,知書可以達理,知理便可身融天地,多讀書,觀摩四方的自然變化,人就能耳目聰穎,定神靜心,打坐的境界自然就更上一層樓。

從那一日起,蘇乞年除了練武之外,日日揣摩道藏佛經,詩書禮樂,探尋先賢大儒的道理,甚至還有父親蘇望生利用身為天朝武庫編修之便,偶爾抄錄帶回來的一些珍貴私貨,盡管如此,對于打坐,練武一年,蘇乞年依然停留在第一境調息,想要入定,臨門一腳,總覺得還差些什么。

這時,岸邊的中年道士靜篤目光微不可查地瞥了蘇乞年一眼。

早已蘇醒過來的數十人,有一些也用隱晦的目光自蘇乞年身上掃過,特別是夜里的九波人馬,看到蘇乞年在這時候蘇醒,都有一些吃驚。

“十五歲,練武一年,居然超過了三十多人,打坐的功夫已經介于調息和入定之間了,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悟性……”

“本以為靠女人活命,茍延殘喘,原來還有些過人之處。”

一時間,原本對于蘇乞年十分輕視的幾波人,都紛紛側目,不過更多的還是不屑與蔑視,顯然這樣一點成就,還遠不能入他們的眼。

目光一凜,蘇乞年也發現一些暗中的窺視,明白自己初來乍到,有些顯眼了。

這時,幾名雜役房的道士合力,將一口一人高的銅爐子搬到了岸邊,咚的一聲放下,有人開始摩拳擦掌,在銅爐子前站定,擺出龜蛇樁的架子。

“測力的道爐!”

蘇乞年眸子一凝,對于筑基功的進益,武林中自有手段度量,佛道儒三家也都大致相似,在道家,測力的叫道爐,佛家叫羅漢鐘,儒家則叫四方鼎。

一人揮拳,落于爐身之上,頓時生出一道渾厚綿長的金鐵交鳴聲,且隨著此人收手,又是連續三道綿長的顫鳴聲,只是第四道聲音略有生澀。

“道爐四響,《龜蛇功》第四層,力貫三百九十斤,不圓滿。”靜篤淡淡道,“下一個。”

陸續有人來到道爐前揮拳測力,在靜篤的要求下,不準許動用領悟的龜蛇拳,只憑肉身氣力來度量己身。

蘇乞年微微握拳,不愧是武當聞名天下的《龜蛇功》,筑基一道,可謂是登峰造極了,照目前看來,一層《龜蛇功》練成,足以增加一石百斤的氣力,四層圓滿,就是四石四百斤,而大漢普及天下的《奔馬勁》,因為要適應所有普通人的體質悟性,難免要降低要求,一層練成,也就能力增七十斤。

這樣七層筑基功下來,達到正式筑基,開辟丹田,孕生內家真氣的最低要求,兩者之間的差距怕能達到兩百一十斤。

在這里,蘇乞年著重記下了夜里九波人馬的筑基功修為,心情也變得愈發沉重,這九波人馬,為首的臨水第二間茅草屋到第十間茅草屋的九人,修為最低的,也第五層《龜蛇功》圓滿了。

修為最高的,是第二間茅草屋的主人,此人叫劉子明,有稀薄的皇室血脈,可以算是皇親,其父明陽侯位列二品,大漢天朝公、侯、伯三等爵位,地位等同于一到三品官位,這樣的爵位,除了封給武道精深的皇親國戚之外,百官中若有大功于社稷者,亦可加封。

明陽侯劉青,蘇乞年身在長安時也有所耳聞,一身武功更在一流之上,傳聞中已練出元神,位列頂尖,名動四方,后來有流言,其與北海妖國的一位公主有了瓜葛,引得當代漢天子震怒,削去爵位,打入天牢,滿門主仆也皆被流放,此事距今已經八年了,蘇乞年沒想到,其獨子居然身在這武當逍遙谷中,更在一眾緩刑死囚中,占據了第二把交椅。

半炷香后,終于輪到了蘇乞年,他看向身前的赤銅道爐,爐身上印有云紋,錚亮的爐身有些不平整,那是經年的拳擊留下的痕跡。

深吸一口氣,蘇乞年定下心神,腳步挪移,整個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甚至若有若無,好似一只蟄伏沉睡多年的老龜。

龜蛇樁!

這是《龜蛇功》的根本,是七層拳架子的基礎,腳都站不穩,還練什么功,這龜蛇樁就是教人如何像沉睡的老龜一樣沉靜,四平八穩,只有腳站穩了,肉身才不是無根浮萍,力量才能夠通達全身的每一寸角落。

道爐旁,中年道士靜篤目光平靜,看著蘇乞年鄭重揮出自己的拳頭。

一道金鐵交鳴聲,綿長而渾厚,緊接著,又是第二道顫音響起,略顯沙啞,稍縱即逝。

“道爐二響,《龜蛇功》第二層,力貫一百六十斤,不圓滿,下一個。”

正午。

又一頓妖虎肉和虎骨湯入腹,茅草屋中,蘇乞年自打坐中醒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勁力,一身氣血徹底恢復到了此前的巔峰,還超出不少。

“《奔馬勁》第二層圓滿,不過力貫一百四十斤,我轉修這《龜蛇功》不足半日,第二層還沒圓滿就漲了二十斤氣力,甚至等到圓滿,還能再漲上四十斤左右。”

蘇乞年握緊了拳頭,一聲輕微的脆響,這是手腕處的血痂崩開,自主脫落,顯露出來新生的嫩紅的肌體。

“這樣一天三頓,頓頓都是妖虎肉,氣血時時刻刻都處于充盈滿溢中,武功修行必將一日千里,可惜只有三天。”

到了中午,蘇乞年才明白,原來不是人人都有妖虎肉進補,除了早上的一頓固定之外,中午和晚上,只有完成了每日的采藥量才能夠額外獲得,甚至采集到的草藥足夠,還能夠換取身為外院執事,三流之境的靜篤道人親自指點。

三天!

算上今天,蘇乞年只剩下了三天,這三天是每個新來的緩刑死囚的休整期,三天過后,就要和所有的緩刑死囚一般,進入四百里武當山深處采藥,用以換取中午和晚上增進筑基功修行的妖獸肉食。

而不說三天,就是三個月,甚至三年都未必夠,九波人馬,代表了逍遙谷緩刑死囚中前十的九把交椅,修為最弱的,也有著《龜蛇功》五層圓滿的修為,能力貫五百斤,更兼參悟《龜蛇功》多年,七式龜蛇拳想來也掌握了不少,而筑基功越往后越艱難,就是大漢普及的《奔馬勁》,歷史上最快修行到第五層的,據蘇乞年早先看過的史記手札上描述,也用了足足三年半。

“這就是佛家所謂的劫數嗎?我蘇家淪落至此,我蘇乞年來到這武當逍遙谷,也舉步維艱,不過抱怨沒有用,在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

蘇乞年這樣想著,開始盤算自身的力量,九波人馬都不是善渣,三天后,無論他選擇哪一方,都會同時得罪另外八波人馬,這些人所在的家族都曾經位高權重,想來府中數十數百口家眷仆從,各種勾心斗角不知道看過多少,相比而言,他蘇府不過八品,在長安城中實在是芝麻大的官,甚至還比不上一般富貴的商賈小族人口鼎盛,若是想要在三天后驅虎吞狼,合縱連橫就顯得太過稚嫩了,一來不會成功,二來也會激怒這些人,各種手段絆子下來,能不能活過五年都不知道。

一番思索,蘇乞年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化解的辦法,力量懸殊太大,更無勢可借,武當山中,他初來乍到,一眾緩刑死囚是一個不識。

等等!

倏爾,蘇乞年腦海中閃過一段玄妙的經文,他頓時渾身一顫,眼中有光華浮現。

《迷魂大法》!

這是隱藏在一部廢本道經《陰》中的武學,抄錄在一頁傳承寶紙上,是武林中少有的精神武功,不修內家真氣,專修祖竅識海中的精神力。

“《龜蛇功》太過精深,蘊藏了武當陰陽至理,沒有人指點,短時間內很難突破至第三層,精神力就不一樣,有別于內家真氣,不是內功,當初教我的武師也曾經說過,不到二流之境,龍虎交匯,武者一般很難提前觸及到精神意志的層面,這《迷魂大法》中有一些武功,如懾魂術,碧魂箭等等,我若是能夠練出一絲精神力,倒是可以嘗試修煉,說不定可以借此渡過此劫。”

這是唯一的變數,窮則變,變則通,或許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縷生機。

精神一震,蘇乞年立即開始回憶,研讀《迷魂大法》千余字的經文,開始揣摩,理解其精義。

《迷魂大法》的開篇是一句道問,說:“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何以虛勝實?何以勝有余?”

這是在問,天道截長補短,人道截短補長,人道不合天道,該如何保持平衡?(沖榜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