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亦最終還是去了莊子。
那日謝二老爺下衙后,謝老太太馬上差花紅去請人,又關在房間里商量了快半個時辰,最后還是決定用八姐兒替七姐兒結這門親。畢竟是孟老太爺的意思,孟家又理虧在先,諒他孟大老爺也決計不會執著于此。不過若謝安亦人在謝家總是不便,于是當天晚上謝老太太就派容媽媽去安排,第二日下人們早早的就準備停當,晌午還不到謝亦安就啟程了。
一路上在車里,愛墨愛硯這兩個丫頭自是少不了一通怨言,謝亦安卻是全不在意的樣子。坐過兩次馬車后,她暈馬車的的情況已是好了很多,于是她該吃吃,該喝喝,又在車上睡了個午覺。
傍晚時分,馬車停了下來。王媽媽昨日連夜趕到了莊子,今天上午已經安排妥當,帶著白蓮和紅菊等在莊子外。見謝安亦來了,便忙安排小廝把她的行李抬進去。
謝安亦也在愛墨愛硯的攙扶下進了莊子。不像渭城老宅是個五進的大院,莊子只有三進。謝安亦跟著王媽媽穿過垂花門來到內院,不禁生出“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感慨。如她跟愛墨所說,來到莊子是可少了很多束縛的,可若想出了莊子,她自己心里清楚,難上加難啊。
許是下人們早得到指令,不得沖撞姑娘,早就躲得遠遠的,一路上謝安亦倒是沒見到什么人。進了后院,王媽媽又領著她們繞過了正房,指了前面的后罩房道:“姑娘,前面就是了。老太君特意吩咐,要找一處安靜的地方給姑娘養病。這里雖遠了點,卻勝在清凈。”
愛墨氣得牙直癢癢,這后罩房豈是嫡女的住處?剛到莊子就這樣被欺負,以后可怎么辦?!
她正想要替姑娘說一句,謝安亦卻只是“嗯”了一聲,也沒表現出什么,走了進去。
后罩房也是坐北朝南,采光不錯,卻比她之前住的清風苑小了很多,少了好幾間房。這對一個古代大家嫡女來說真的算得上侮辱,可謝安亦是現代人,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生活過,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而且她跟愛墨愛硯也住不了幾間,只要屋子干凈,她都可以接受。
愛硯一直跟在謝安亦身邊服侍,見她沒說不滿,便使眼色給愛墨,愛墨只能作罷。
“姑娘,老太君還有事吩咐老奴去辦,這些天老奴要呆在渭城。愛墨愛硯還是在姑娘身邊陪著,姑娘若是有吩咐,就讓白蓮紅菊去辦,這兩個丫頭粗活做的多,腿腳快,人也伶俐,就留在姑娘院子里。老太君怕莊子大廚房的飯姑娘吃不慣,破例給姑娘開了小廚房,以后每三日就有粗使婆子來送菜。姑娘想吃什么,也可以讓紅菊吩咐劉婆子去做。這劉婆子手藝是幾個莊子中最好的,雖然是個啞巴,可耳朵是能聽得見的。……”
王媽媽囑咐了一番,便留了白蓮紅菊出去了。
眾人安置妥當,暫且不表。
謝安亦已經在莊子上過了三日了,除了不能出去走,她還是非常滿意的。每天不用早起,不用請安,吃了睡,睡了吃,無聊的時候挑本書看,還有愛墨愛硯無微不至的照顧,真是爽歪歪。只是院門被不認識的婆子看著,除了白蓮紅菊,不許任何人出入,跟被監禁沒什么差別,好在謝安亦比較宅,并沒有太糾結此事。
這日,謝安亦正在看話本子,愛硯在一旁伺候。謝安亦已經觀察她幾天了,最近她一直心神不寧的,好似有心事。這不,謝安亦讓她倒杯茶,她去差點把茶杯打翻,這可不是她往日能做的出來的。
謝安亦放下書,叫了愛硯到身前,說:“可是有什么事?說吧。”
愛硯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前日是初一,可姑娘的月例銀子卻沒到。咱們手上銀子不多,若是沒有進項,這……”
謝安亦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現在被關在莊子里,日子久了,大家慢慢都會忘記有七姐兒這么個人,就是死在莊子里也沒人知道。若是手里有銀子還好辦,多打賞點,下人們也不太會為難,畢竟誰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可若是連銀子都拿不出……
“我知道了,你去叫愛墨打聽打聽這莊子的情況,她出不去,就讓她跟白蓮紅菊打好關系,再給看門的婆子點好處。有消息了就來回我。”
愛墨連忙點頭答應,出去找愛硯了。不一會,就又走了進來,在謝安亦耳邊輕聲道:“白蓮剛剛遞給我張紙條。”
說完,輕輕將紙條放在桌子上。
紙條被揉成一團,謝安亦輕輕展開,看了看,馬上皺著眉頭將紙條湊到蠟燭邊燒掉了。
當晚,謝安亦稱飯菜不合口味鬧了起來,她住的院子整晚燈火通明,下人們被罰跪了一地。外院的下人們聽說過這七姐兒囂張跋扈,早已見怪不怪。
第二天一早,愛墨給謝安亦布菜的時候不小心,將菜落到地上,被罰跪在謝安亦房里,不給飯吃,直到傍晚才給放出去。
愛墨走出屋子的時候步路蹣跚,差點撞到剛從凈房出來的看院子的粗使婆子。那粗使婆子不禁問了幾句,二人聊了一會,相見恨晚。
夜深了,鄉下的莊子靜悄悄的,已經快入了冬,連個蟲子的叫聲都沒有。
“你也真是可憐,小小年紀沒了爹娘,有這么個主子,你的日子可不好過。”粗使婆子童婆子大著舌頭道。
“那有什么辦法,咱們做下人的,不就是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童媽媽你一把年紀,聽說以前在莊子上也是有小丫鬟伺候的,怎么就落得給人看門了。”愛墨忙又倒了一杯酒給童媽媽。
這童婆子在莊子上也算小有名氣,以前也是個管事的,給主子辦了幾件事,主子甚是滿意,還專門給她配了個小丫鬟。可此人有一惡習,嗜酒如命,一次因為喝醉差點耽誤大事,被主子罰了板子,做了粗使婆子。這次讓她看門,雖然比掃地洗衣輕松,可她還是看不上,眼高手低,一心想做大事。
愛墨趁著晚上沒什么人,就拉著她到旁邊耳房喝酒,兩杯下肚,不少事情都像倒豆子般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