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穿紅色衣裳的,你是哪家的啊?”
謝安亦愣了半晌,見身邊二人都未說話,突然意識到自己穿的就是紅色宮裝,才低著頭開口道:“回皇上的話,民女是渭城謝家三房嫡長女謝安亦,家父乃并州知府謝之禮,大伯父謝之書現任禮部尚書。”
謝安亦這幾句話說得不急不慢,聲音又十分清脆,如清泉入口,又像流水擊石。說完御花園又陷入了寧靜之中,謝安亦手心開始冒汗,為何這皇帝不說話了?她又回想了一遍剛剛說的話,沒有什么問題啊?
“哀家聽說駿馳那孩子就是與你們謝家定了親,是不是啊?”這時,一個低沉卻柔和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這應該是太后了。謝安亦稍作思索,低頭道:“回娘娘的話,正是家妹。”
聽了太后與謝安亦的對話,皇帝像是緩過神來一般,道:“你抬起頭給朕看看。”
謝安亦不得不緩緩抬起了頭,目光卻不敢與皇帝對視,只是盯著那明黃色的衣角。余光可以感覺到那人大概三十多歲,中年大叔的氣質,卻又不怒而威。
誰知皇帝又不說話了,氣氛再一次尷尬起來。謝安亦只感覺有數道目光都在齊刷刷地盯著她瞧,有審視的,有大量的,有羨慕的,還有嫉妒的……說實話,這感覺一點也不好,她一個現代人,又不是大明星,何曾被人這么盯著看過?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越發覺得窘迫起來,好像她一個女子脫光了走進男澡堂一樣。
皇帝沒出聲,一旁的太后卻是看不下去了,和藹地說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哀家總聽人說這孟家人男子英俊不凡,女子貌美如花,今天見著了果然是個伶俐的。”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謝安亦默背了這首《北方有佳人》,腦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有戲!太后這是在眾人面前給她定了位,往好了說,那叫絕世獨立,夸她姿容出落之美,簡直是并世無雙,而她幽處嫻雅之性,更見得超俗而出眾。可往后面想,誰知這美貌不會帶來“傾城、傾國”的災難呢。太后這話是不是在提醒皇帝?
謝安亦有些小竊喜,卻又有著小忐忑,因為這詩歌后面說的卻是“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果然,太后說完此話后皇帝便不再與謝安亦說話了。他又問了另外兩名秀女幾句,聽著倒像是對那江西巡撫的嫡女很感興趣。
見此,太后便開口封了那江西巡撫嫡女美人的封號,又特意囑咐了她幾句,讓她好好伺候皇帝,為皇家開枝散葉。
皇帝對此倒是沒說什么,不過謝安亦明顯能從周圍不那么壓抑的氛圍中感受到他此時的心情應該是不錯的。
她心中松了口氣,正以為沒她什么事了的時候,太后又開口了:“皇帝,哀家看那謝家姑娘不錯,不如指給……”
太后這話還沒說完,皇帝馬上道:“母后,太子早已娶了太子妃,連側妃都已經有兩個了。其他適齡的皇子也早已娶妃,這……”
太后的意思很簡單,怕皇帝還惦記著謝安亦,便想將她早早指婚出去。本朝皇帝雖說高高在上,做事強勢,可奪人妻妾的事是萬萬做不出的。聽皇帝的意思,他又不太愿意。
“哀家的皇孫們雖然都已成家,可還有一人皇帝卻是給忘了。”太后賣了個關子后又道:“這禮親王妃已去世已三年有余,偌大一個王府后院卻沒個主母可不行。我看著謝家的年紀雖小,做事卻沉穩,是個好人選。”
皇帝略思考了一下,便點頭應了:“傳朕旨意,并州知府謝之禮之女謝安亦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特將此女許配禮親王蕭嘯寒為正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太監聽完傳旨去了,謝安亦忙跪下謝恩,可她心里卻無法平靜,久久緩不過勁來。
仁壽宮偏殿內,太監宮女們都站在站在門外,只有太后與皇帝二人。
太后坐在貴妃榻上,皇帝坐在他下首,沒說話,只是慢慢地飲茶。
“皇帝可是在怪哀家。”太后嘆了口氣道。
“兒臣不敢。”皇帝臉上卑恭,可太后是她的親生母親,怎能不知此刻他是怎么想的。
“哀家知道你還一心想著陸氏。”
“兒臣沒有。”
哀家憐惜地看著皇帝,緩緩說道:“你是哀家懷胎十月生下的,是哀家肚子中的肉,哀家怎不知你。后宮嬪妃都喜穿青色衣裳,只因你從前曾對著小陸氏說過她著青色甚美,大家便都以為你喜女子穿青色。哀家卻知道,你最中意的確是陸氏的大紅宮裝。”
見皇帝神色有些動容,太后循循善誘道:“那謝氏雖看上去與當初的陸氏一樣,可她畢竟不是陸氏。”
“母后……”一個高高在上的天子,在聽到太后說道陸氏的時候,竟有些哽咽了,他看著太后,希望她不要再說下去。
太后便轉移了話題:“禮親王已成年多年,卻一直稱病留在京中不曾去封地,皇帝難道不擔心嗎?”
說道政事,皇帝馬上換了一副神情,正襟危坐道:“兒臣懂得母后的用心良苦。劉氏死后,禮親王便無再娶妻之意,兒臣又不能不顧他喪妻之痛,為他賜婚。此次選秀,的確是個好機會。只是,這謝氏合適嗎?”
太后見他再提謝氏面上卻無異樣,很是贊賞,說道:“哀家覺得合適。謝家與孟家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而孟家與禮親王卻是水火難容。”
“兒臣明白,不能讓禮親王通過聯姻使勢力上有所增長。”
“嗯,你明白就好,這也是我為何當初要將我娘家侄女賜婚給他的原因。只可惜,我那侄女命不好……這次禮親王成親后,皇帝要下旨盡快讓他回封地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