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進京那日是個大晴天,積雪早就開始融化了,可太陽雖然照著,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真應了現代那句話“這哪是太陽啊,明明是冰箱里的燈”。
謝安亦一大早起來,便到大太太那去等三老爺進府的消息。大奶奶見她雖沒之前那么冷淡了,卻也不熱情,淡淡地打過招呼后邊推說院子里有事先告退了。
今日謝大老爺休沐,他早些時候傳過話來若是三老爺來了,便派人去請他。
知道快用午膳的時候,小丫鬟進來傳話,說三老爺一家的馬車已經到府門口了。
大太太聞言,便披了斗篷帶著謝安亦去二門迎接。
剛到二門,便見幾個丫鬟婆子簇擁這一男兩女朝她們走來。
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瘦高,面色有些蒼白,一如其他謝家男子一般英俊無雙。他走在前面,后面緊跟著一個美少婦和一個妙齡少女。
那妙齡少女謝安亦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謝安敏!自從上次謝安敏在渭城被禁足已有快半年的時間,這半年,她又變化了不少。
她身著藍色百褶裙,裙擺用銀線勾著邊,隨著走路時裙擺的抖動在陽光閃著光,頗有玉錦波光粼粼的感覺。這些日子她長開了不少,嬰兒肥已經慢慢消失,露出尖尖的下巴來。若是不熟悉她的為人,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肯定會被她騙了去。
她身旁的婦人有著南方女子特有的白皙皮膚,穿了件大紅的襖裙,外面罩著鵝黃色的披風,若不是梳著婦人的發髻,冷眼一看還以為她是為二八年紀的少女。
難怪謝三老爺事事都聽著王氏的,英雄難怪美人關啊!謝安亦心里感嘆道。
轉瞬間,三人已經到了面前。謝安亦微笑著請了安,雖恭敬,卻并不親熱。
“我的兒。”王氏一把拉起謝安亦的手,“你怎么瘦成這樣了,讓娘甚是心疼啊。”
謝安亦正要答話,還沒張嘴,又聽到王氏說道:“聽說你之前大病了一場,娘在并州甚是擔心……”
“娘因為擔心你,都生病了,哼。”謝安敏又補了一刀。
謝之禮遠遠看見謝安亦,只覺又看到了年輕的錢氏,想想她親生母親早逝,之前生的氣也都消了。誰知聽了王氏與謝安敏的對話,又想起她在并州因為孟家郎大鬧書房,脾氣桀驁不羈,與王氏天壤之別,又不愿意理她了,只看了她一眼,便朝花廳走去。
眾人只好都跟上她,一起進了花廳。可這一路上,王氏卻是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只默默地在前面走,偶爾與謝安敏進行一次眼神交流。
進了花廳,謝三老爺在偏坐上坐下,王氏坐在他下首,謝安敏乖巧地站在她旁邊。謝安亦久未見父母,便跪下行了個大禮,謝三老爺只看著沒說話,還是王氏笑瞇瞇地讓她起來。
“聽說圣上已將你賜婚給了禮親王,將來你就是禮親王妃了。王妃要有王妃的樣子,萬不可像從前一般,丟了咱們謝家的臉面。”謝之禮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他見這一路上謝安亦也沒像從前一般哭鬧,沒人提醒,也知道要給他行大禮,的確是比她之前乖巧懂事了許多,便開口提點了她幾句。
“可不是,七姐兒你可要聽老爺的話。”一旁的王氏也開口了,她本就來自江南,說話時自是帶了些江南的口音,軟軟糯糯的,如黃鶯唱歌一般,甚是好聽。可她說的話,謝安亦聽著就沒那么好聽了,只聽她接著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娘是最疼你的。那孟家郎雖好,現在看來與你卻是有緣無分。今后你嫁進禮親王府,成了禮親王妃,那可是超一品啊,多少姑娘盼了一輩子都盼不來的。禮親王雖說與前王妃感情好,可她畢竟已經不在了。禮親王府你是正八經的女主人,管理好內院,為王爺開枝散葉,今后日子才會越過越好。”
謝之書坐在一邊沒說話,很是認同王氏,只覺王氏對他的這個大女兒掏心掏肺的好。可他卻不知道,若謝安亦還是以前的謝安亦,還是那個心儀孟駿馳的謝安亦,聽到王氏如此說,定會大鬧一場。
禮親王雖是位高權重,可畢竟年紀比謝安亦大了六七歲,更何況傳聞還說他深愛過世的劉氏,不愿再娶。再看孟駿馳,年紀與謝安亦相仿,相傳生的是面紅齒白風流倜儻,又是太子伴讀,前途無限。最重要的事,嫁進孟府那就是當家主母,不用在祠堂與過世的主母行繼室禮。
王氏似乎算準了謝安亦會生氣,就連謝安敏也在一旁用挑釁的目光看著她。
誰知謝安亦卻沒有反駁,也沒有顯示出對這婚事有任何不滿,反而感激地看著王氏,說:“謝謝母親提醒,安亦一定會謹記教誨的。”
這時候,謝大老爺到了,大家見了禮,他便帶著謝之禮去了外書房。
花廳里只剩下眾多女眷,王氏與謝大太太寒暄了幾句,又夸了夸后來到的謝大奶奶,便帶著謝安敏與謝安亦一同回了院子。
謝安亦的院子本就處在謝府最偏遠的位置,王氏先到了她的芳華院,便說房間太亂,還沒整理好,“好心”地讓謝安亦先回去休息了。
“娘,你看我沒說錯吧,這個死丫頭性子變了。”謝安亦走后,謝安敏望著她的背影惡狠狠地說道。
“嗯,是沉穩了不少。你可看出她對我有什么不同?”王氏問道。
謝安敏很是不屑:“還能有什么不同,她一直對你言聽是從,比親媽還親。”
王氏心中搖了搖頭,她這女兒,要樣貌有樣貌,要文采有文采,可就是因為如此,不免太過驕傲,目空一切,經常情敵。
“她今日稱我‘母親’,往日都是叫我‘娘’的。”王氏說。
“母親和娘不是都一樣嗎?”謝安敏不是很在意。
“若是一樣,你平日里為何不叫我母親?”
“女兒不是覺得叫娘親更親切些嘛……”謝安敏撒起嬌來,話還沒說完,突然想到了關鍵,“娘是說她心中對你起疑了?”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