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唉，云圖的心眼果然太小。”長公主坐好，輕嘆了下。她記得自己那時說，這件事在朝中會引來爭議的。而那天雅卿說得卻十分之耐人尋味。
“就看皇上了，這事若皇上想卸磨殺驢，那么就會上朝堂，若不想，那么這就是事實。”
雅卿現在也在想這個，果然，云圖要做的，就是卸磨殺驢。當年云塔就是，每一仗打完了，都會有各種置疑，有時看邸報時，她都會替邊關將士寒心。
可是沒有辦法，文官們永遠都不會放心武將。就算名義上他們位高權重，但是那又如何？越是位高權重，他們打壓得更狠，他們很清楚皇帝的心思，功高是會震主的。
“所以這回你哥哥玩大了，功勞太大是小事，他沒有留余地。十三年前，公爺一戰，兩相死傷對比，實為我們兩人，人家一人。但不過地廣人多，不像對方一役之后，就得休養生息十三年。而你哥一仗，又把他們打回原型，這回，至少又得十多年，才能讓北境那些部落回復生機。云圖外無勁敵之后，他們完全有時間再培養一個新的戰神出來。”
長公主沒說的是，自己還在，云圖不敢動郝仁，不但是正好能動高峻。不然御史為何要連著高峻一起參。這中間沒云圖的影子，長公主就不配活這些年了。
雅卿笑了，當時她是沒有作聲的，一個蠢貨的云圖當年斗不過云塔，現在同樣斗不過高峻的，哥哥敢這么做，就是做了準備的。
她雖說沒問過郝仁與大哥。但是她是問過豐凱的，豐凱很明確有告訴她，他不知道天坑是怎么回事。總不至于是高峻一早就知道那塊地是空的，于是利用了軍士們的捶地聲。把地震塌了？
豐凱不知道，那么哥哥一定沒找過人幫忙，沒有利用軍士挖地道，那么誰對能證明，這天坑是人為的？
只不過，她現在反而更擔心郝仁，他的性子一定會把所有責任扛上肩膀的。
其實這些日子，她一直更擔心郝仁。坑殺，只怕對郝仁來說，也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實。他崇尚的是公平，還有公開。就算是公報私仇，他也是要把對方的罪過一條一條的列出來，把罪名做實了，保證沒一條是冤枉了對方，才會按律來懲罰對方。
現在大哥直接設計，把對方數萬人埋了。郝仁心里明白大哥是對的，可是心理上一定也接受不了。所以這些日子。他回來之后，都不像以前那么來纏自己。有時雅卿都會覺得，他在躲自己。
雅卿明白郝仁。就是因為過不了自己的那關，于是他會這樣。現在就怕他一時想不明白，把自己又給裝進去。
郝仁此時和高峻就坐在書院的書齋里，高峻并沒有放學生們的假，他還叫進了郝仁。
“你們怎么看？”高峻沒說天坑是怎么形成的，他只是陳述了當天發生的一切。
“先生以為呢？”某甲說道。
“你們自辯，省得為師明天想詞。”高峻說得淡然。
“先生，重點在坑，那坑是……”某乙看看郝仁。上前一步。
“說了，是天坑。沒人在下面挖地道。地陷之時，內里泥漿翻滾。有如天怒。”高峻還是一臉沉寂。
“侯爺，真的沒人知道那是怎么形成的嗎？”出于對老師的信任，于是大家一塊不信軍人的郝仁了。
“我派人挖的。”郝仁黑著臉。
“那泥漿是怎么形成的？讓軍士之腳步形成地裂自古均有，但是地裂之后，只會是溝渠坑道怎么可能翻滾的泥漿？侯爺，你是怎么做到的？”某丁是好學的好孩子，忙好奇的問道，這個就不是不信了，而真的是他在希望得到解釋。
郝仁知道什么，他和大家一樣，能想通的就是高峻是利用震動引來地裂，但是泥漿，真是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沒想通。他看向了高峻，高峻對他一攤手。
“就是，你說是你挖的，你派誰挖的，還有，挖出的土又在哪？我不介意你以為是我做的，但我只帶了唐家幾位管事，其它人，還得運馬，誰有空幫我挖地道？再說了，縱是我叫人挖的，你能不知道？半里見方的大坑，你覺得我能瞞得過誰的眼睛？”
“那是誰做的？”郝仁也覺得有道理，茫然的問道。
“我說了，那是天譴。因為這是人力之不可為的。”高峻笑了一下，看向了六人，“重點都找得不錯，有時辯論不是雄辯滔滔，而是抓住問題之關鍵。”
“謝先生教誨！”六人一齊對著高峻長揖一禮。
高峻點頭，又挑了幾本書出來，讓他們回去讀，明天下午再來。六人高興而去。
“他們真的相信是天譴？”郝仁雖說不知道高峻怎么做到的，但絕不相信天譴一說。因為高峻所做的，就像是他早就知道那下頭有個滿是泥漿的坑，只要把上頭被冰封的土層打開……
“自從寒露之后，你讓我每天派人去澆那塊地，還都是晚上澆。”郝仁想起了什么，盯著高峻。
“對，這就是一直以來我在拖日子，卻不許戰的原由，我在等天氣變冷，每天晚上在那片地上澆水，一夜之后，上面的土層會凍得跟磚一樣。我連澆了七天，就算是到了春天，想把那冰土層解凍，都不太容易。”高峻點頭，郝仁腦子不算差。
“那下面的泥漿怎么來的？”郝仁盯著高峻。
“我說了，天譴，那下面的地道絕非人力可為，我只是碰巧打開了冰封土層而已。”高峻淺笑了一下。
“所以你把我留下只是想告訴我，這件事不可能查得出來，所以讓我明天別傻傻的去承認。”
“承認也沒關系，因為在戰場上使用陣法是合情合理的，我們又不是白起，坑殺四十萬戰俘。他們的手上全拿著武器，他們隨時都可能沖進城池，殺我百姓，掠我婦女。所以在防守之時，我們無論做出什么樣的防備都是不為過的。
其二，那里是我們的土地，我們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之上，挖個坑擋賊。你沖過來，掉下去了，你說，我該為你的死負責嗎？完全不該，我自己挖著玩，你管得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