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原是好心,她原是要在老太太跟前表現,可是誰料劉香秀竟然藏在普濟寺里。
“偷雞不成蝕把米。”三太太奚落了二太太一句,給了二太太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便從二太太身邊走開。
二太太心里憋氣,可還是不能拿馮翠玉怎么樣,她必須去嘉禾苑向老太太請罪去,畢竟這一回安念熙著實傷得不輕。
惠澤喊了人去禪房時,劉香秀連櫻雪都刺成一個血人,正準備拿剪子自裁,被眾人攔住。
那丫頭干了壞事想一死了之,沒這么容易的事情,她早晚必須死,可是須是在活罪受盡之后。
二太太進了嘉禾苑,一見老太太便乖乖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
老太太煩躁道:“佩玉剛才從我這兒哭了走的,你就不要再讓我心里添堵了。”
二太太忙掏出帕子拭淚,跪在地上回道:“都怪兒媳不好……”
老太太煩躁道:“念熙的傷怎樣了?”
“那丫頭用剪子在大小姐身上戳了一百來個洞,索性都沒有致命傷,只要外敷內服,大夫說也是不會留疤的,只是……”二太太頓了頓。
老太太懸了心:“只是什么?”
二太太囁嚅,老太太急迫:“快說啊!”
二太太這才道:“大小姐右手手上的韌帶被剪子戳斷了,大夫說……”
“大夫說什么?”
“大夫說,大小姐那只手傷愈以后也做不得事情,從今往后就廢了。”
二太太話音甫落,老太太手里的茶盞就摔到地上去。
“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治好念熙的手!”老太太拍著桌子沉痛地喊起來。
二太太忙不迭回:“是!兒媳這就去遍請名醫。”
櫻雪躺在耳房,忍著身上的疼痛,聽著廂房里傳出安念熙哭叫的聲音和大太太哭泣的聲音,她惶惶不安。
幸好當時在劉香秀已經發呆犯傻的時候,自己搶過她手里的剪子朝自己身上亂戳一氣,否則此刻自己就不是躺在耳房這么舒服了。而是關在柴房或者哪里吧,也不是忍著隱隱的剪子傷這么輕松,而是杖打鞭抽,背負一個照料大小姐不利的罪名。
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來了這么一出苦肉計。
相比自己,那個劉香秀可就沒那么好運了,此刻她一定被打成了血人。
不錯,劉香秀被安府的小廝們揍得奄奄一息。如一只垂死的畜生被扔在柴房里,蚊子蒼蠅競相飛來吸食她身上已經模糊的血肉。
柴房的門開了,蔣氏悄悄溜了進來,抱起地上血人一樣的小姑子,忍不住抹了淚。
“香秀,香秀……”
蔣氏呼喚劉香秀,劉香秀微微醒轉:“大嫂……”
“香秀,你受苦了。”蔣氏哭著道。
“大嫂好痛……”劉香秀氣若游絲道。
蔣氏忙端出一碗藥來,“喝了大嫂為你熬的止痛藥,你就不痛了。”
蔣氏說著喂劉香秀喝下了那碗湯藥。劉香秀沒有力氣推阻,只是就著蔣氏的手將那碗湯藥喝了個底朝天:“大嫂,好甜……”
“嗯,大嫂怕你吃不了苦,在湯藥里加了許多糖。”蔣氏說著,流了更多淚,眼睜睜看著劉香秀抽搐了幾下,從嘴角滲出紅黑的血來。
劉香秀睜著大大的眼睛,只是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一動不動地躺在蔣氏懷里。
蔣氏伸手闔上劉香秀的眼睛。將劉香秀輕輕放在地上,蒼蠅蚊子在劉香秀身上飛來飛去,蔣氏想脫下衣服給劉香秀蓋,但手剛解了一粒衣扣便停住了。
不可。她得趕緊離開這里,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來過才是。
蔣氏低低對劉香秀說了一句:“不要恨大嫂,大嫂知道你吃不了苦,最終會將大少奶奶供出來的,大嫂這么做也是為了讓你少吃苦,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你的。所以你還是早點去吧。來世投生要給富貴人家當小姐,不要給這豪門富戶當丫頭了,當奴才太苦了。”
蔣氏說著,收拾了藥碗,悄悄出了柴房。
大太太安頓好了安念熙,正率著仆婦們要找劉香秀問話,到了柴房,卻發現劉香秀已經死了。
“這個死丫頭竟受不得這點皮肉之苦就死了嗎?”大太太不忿,“將我的念熙害得那么凄慘,她以為她死了便能獨善其身嗎?將她的尸體拉出去喂狗!”
劉香秀死前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所以此刻也看不出她是中毒而亡。
仆婦們奉了大太太的命令,將劉香秀的尸體拖了出去,扔到街邊,引來一堆流浪狗啃咬。
那些狗竟是聰敏的,只是在劉香秀的尸體旁轉了轉,似乎聞出了什么不對勁的味道便不肯下嘴。
后來還是安念攘派人通知了劉清的兒子,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將劉香秀的尸體運回鄉下去葬了。
劉清的兒子得了銀子,哪里肯替妹妹好好找個棺木下葬?不過是尋張草席將妹妹的尸體一裹,草草埋了,白得了安念攘的銀子,還想著等蔣氏也死在國公府里頭,他是不是還能白得一筆銀子。
這樣也算死得其所,不像他的老娘被野豬咬死沒得賠錢,而他的老爹更狠,殺了人被斬首示眾,不但沒有錢賠,還連累他在村里抬不起頭來。
所以劉清的兒子得了安念攘的銀子,也等不及蔣氏死在國公府里,便給蔣氏寄了封休書,自己帶著家里全部積蓄遠走高飛去了。
蔣氏見了休書,不悲不痛,反倒如釋重負。那原就不是什么可依托終身的男人,如今不過是放自己一條生路了。
大太太越想越不對勁,劉香秀從國公府逃走為何會躲在普濟寺里,且是在惠澤的禪房內?
那惠澤可是原來花畹畹的貼身丫頭香草啊!
大太太疑心,這一切都是花畹畹搞得鬼,奈何劉香秀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大太太越想越蹊蹺,忽而想起國公府里還有劉香秀的大嫂蔣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