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哥兒送回去啦?”方冰冰問起剛剛出去送展家兩兄弟出去的程楊,方才耀哥兒不舍得回去讓她十分意外,畢竟耀哥兒與她相處時間很短,不過人的緣分倒是真的很奇妙,有的人一生相熟卻不親近,有的人萍水相逢便視為知己好友。
程楊含笑點頭,復而又皺眉頭,“古百戶也太過分了一些,今日竟有軍戶打上門去罵他占了人家十幾畝田,軍戶人家統共也不過二十五畝,有的分的肯定比這少這古百戶竟然這般,可見著地方不過一個小小軍官便欺壓軍戶到如此地步。”
“那古百戶是如何對付他的?”方冰冰比較在意古百戶的底線。
程楊搖頭,眼中似是嘆息又是有些不忍,“那老漢一頭就撞上去了,幸好被人救了下來,口里喊著無田就無糧,家里幾乎是過不下去了,小兒子竟然被餓死了。”
可他就那樣看著老漢裝上去卻什么也做不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微小了,竟然連阻止呵斥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怕,怕得罪了古百戶被下放去做苦力,又怕妻兒越發跟著受苦,七尺男兒卻做起了縮頭烏龜。
竟至于此,方冰冰也瑟縮了一下,苦累都不怕,倒是怕這種莫名其妙的欺壓。
“那咱們家會不會也?”
程楊嘆了口氣,“說是二十幾畝田估計也就分個七八畝算多的了。”
夫妻二人一時無話,現實總是這樣殘酷的。
不料程楊又到,“睿大哥身份特殊一些,怕是會受到的欺負更多一些,我們日后能幫也幫著點。”這次方冰冰并沒有反對,世人總是憐憫弱小多一些的。
不料晚上又有人家鬧將起來了,是王家的老婆子準備把女兒賣給軍官做使喚人來換田,那小女兒脾氣是個倔的,竟然投了湖,被楊家的小子救了,一家人正在鬧,王老婆子不舍得跟小女兒買藥,軍醫也舍不得請,又賴上了楊家小子,讓楊家小子娶了小女兒家去,可沒想到楊吳氏也不是好惹的,這下整個小旗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可沒有人出去勸架,其一是因為王家家務事,其二是楊家不好惹。
王楊兩家鬧了大半夜才消停,第二日倒是胡嫂子登門了,這個時候方冰冰已經把兩個孩子都伺候得吃了早餐,她正就著咸菜吃饅頭,饅頭還未咬幾口,胡嫂子已經滿臉郁色的站在籬笆墻那里了。
方冰冰迎了她進來,胡嫂子仿佛毫無芥蒂的模樣,說起昨晚兩家的事,“王家那個破落戶倒是會想,硬是要把女兒嫁到楊家,楊家又不可,這不就找我來評理了,我哪里管得了她們這個,大妹子可有什么好法子?”
有法子也不會再告訴你啊,真當旁人都是傻的,胡氏面上爽快直爽,每次出事都找人頂缸,方冰冰搖頭,“都不認識哩,嫂子還是別難為我了。”然則完全再不搭理。
胡嫂子卻噗嗤笑了,似乎很是歉意的模樣,“也難怪大妹子這樣對我,上次的事也算是對不住你了,不過我總有心與你交好的,我爹是總旗,可我兄弟是個沒本事的,若是日后我家那口子做了總旗,這小旗我定然是托付于你,這也是提前讓你跟她們打交道。”
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啊,等你當上總旗再說吧,徐總旗估摸著還有幾年就要退下來了,沒得五十多歲還當總旗的,可這又不是世襲的,在這里拿大話哄著她。
“瞧胡嫂子說的,什么對得住對不住的,我們是被流放的人家,只求在這里有安生之處,至于總旗小旗的倒是沒想過,您快別這樣說了。”
見她這樣不識趣,胡嫂子臉色僵硬,摔門便走,方冰冰拿去白碟去甕里拿了糖酥花生過來,又招呼兩個小的過來吃。
宋大娘子如今攀上衛指揮使府消息到底靈通一些,她又跟方冰冰隔的近,便過來說了,“那人又去找了展家的那位愛管閑事的,這可是熱鬧了,受了她的哄騙,如今去王家跟那位壯聲勢去了。”
“你瞧她一直是這樣么?”
宋大娘子點頭,“先前有我娘在我還不大知道,后來每次出事總是拿這個拿那個要挾旁人,委實可惡的很。”
其實宋大娘子也不喜歡這胡嫂子,可她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先前也是被逼的去做了些子違心事,如今她下了決心好去過好日子的,可弟弟妹妹一時還要方冰冰照料著,便把這些也與她說開。
卻沒想到展三奶奶雖是一時被胡嫂子哄了去,可展三奶奶畢竟是內宅婦人,還是個頗有心計的人,她得到的消息是徐總旗先前就得罪了人,所以從百戶貶為總旗,這還是看著他殺韃子的功勞,可上頭早就有消息說要換總旗了,徐總旗極大可能會被退了,哪里還有功夫安排女婿。如此這般自然對胡小旗的夫人是惱怒不已,她也不是尋常婦人,便對楊吳氏說這主意都是胡嫂子說的,胡嫂子見不得楊家那樣好,又怕被奪了小旗的位子,所以特地算計讓楊吳氏的小兒子娶了那破落戶的閨女,當然這話是故意的不經意的說出來的。
不經意說出的話才更讓人信服,本來楊家就不喜歡這胡小旗家,又聽說這般陷害他,楊吳氏連忙讓小兒子使了信給衛指揮使做親兵的大兒子楊大郎,楊大郎武藝精湛,又極得衛指揮使大人信賴,他一向遇事有籌謀,自然先讓家中老母等一兩個月他回去再做決斷。
楊吳氏一見兒子這樣,先按下此事,與王家撕扯半天,王家怕這個有親兵的楊家倒也不敢太過放肆,只得日日夜夜去胡小旗那里撕扯,把個胡嫂子鬧的不行,展三奶奶則偷笑不已。
而方冰冰過了這一個月,自家腌制的白菜,豆角,蘿卜都好了,她拿了個粗瓷碗盛出一碗放到平日吃飯的小方桌上,又種的蒜苗也長出來了,她掐了幾根,做了個蒜苗炒肉,豆芽湯,正好湊了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