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嫡

第四百七十一章 她敢

旁人恐怕聞著這味道也是難受的,偏生她嚼了那藥丸子,臉上也似無事人一般。

黎媼皺眉道:

“您不應該吃了她送來的東西。”傅明華狡猾異常,誰知道她送來的東西有什么古怪?

容妃便冷笑著壓了壓頭發,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懶:

“不過是些藥丸子,故意惡心我罷了,在這宮中,莫非她還敢對我做什么了?”說到此處,容妃將豐腴的身軀靠在了軟榻上,挪換了個方向:“若她真的如此蠢,向我下藥,正是我瞌睡來了,她送枕頭。”

嘉安帝追究之下,不止是傅明華性命難保,燕追亦會受其連累,到時只是對燕信及自己有利罷了。

她不相信傅明華會這樣蠢,連命都不要了干出這樣的事來!

事實上傅明華真的敢干!

傍晚時腹痛如絞,下身有血沁出時,容妃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吃了些秘藥,使月信來遲之故,而腹中絞痛罷了。

可很快的她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了。

腹中似是被人伸進了一只手用力攪拌,仿佛要將她腸肺攪穿,疼得她滿身大汗,嘴里痛苦哀嚎。

身下血越流越多,儒裙都沁濕了。

容妃一生,何曾受過這樣鉆心的劇痛。

她哀叫不止,嚇得黎媼替她喚了女醫進來。

女醫一把脈,脈象仍呈滑脈之狀,只是容妃這樣子,可不像是月信來了,反倒像是……

“娘娘……”女醫跪倒在地,容妃捂著肚子,渾身汗如雨漿,銀牙緊咬,一雙眼緊緊的盯著女醫看。

卻見她吞吞吐吐,許久說不出話來,登時疼得直擺頭,按著肚子,聲音顫抖道:

“有話直說!”

這幾個字,卻像是耗費了容妃全身力氣一般,她腹中一陣一陣的劇痛,大股大股的鮮血從身下涌了出來。

容妃心中此時生出不好的預感,渾身冰冷打顫。

女醫害怕得身體抖得如篩糠一般,說不出一句圄圇的話來。

容妃忍了腹中劇痛,抬手一耳光朝她臉上抽去。

疼痛之下,容妃出手并不重,但那女醫卻似遭千斤重擊,被容妃一抽,便歪坐到了地上,上下牙齒碰撞著,人都已經嚇傻了。

沒用的東西!

容妃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黎媼又使另一位女醫上前。

幾人把了脈,相互看了一眼,各個都是汗流頰背,神情惶恐不安了。

黎媼心中一沉,容妃只覺得腹中痛得更加厲害,才有女醫戰戰兢兢的道:

“娘娘,娘娘這是,是……”

“快說!”黎媼看容妃臉色慘白,滿頭是汗。她用力的捉住黎媼的手,力道大得仿佛是要將她的手腕生生折斷一般!

黎媼忍了疼痛,一面取了帕子為容妃擦汗,只是那帕子早被浸濕,她手抖得厲害,到了此時,幾人都隱隱約約知道有些不大對勁兒,卻沒有哪個敢提前張嘴說出來。

一面催促著女醫說話,黎媼一面又安撫容妃道:

“娘娘,您再忍耐忍耐。”

竇氏不知所措,被容妃一番變故嚇得魂飛天外。

抱言等人則是依次下去備月信要用的布帛等物,女醫們跪成一排,泣不成聲:

“娘娘這是胎漏之癥……”

話一有人說出口,余下的人也便咬了咬牙:

“奴婢幾人診斷之后,娘娘似是服食了紅,紅花、歸尾等物,導致……”余下的話,醫女面對容妃陰測測的目光,再也張不開嘴了。

容妃躺在榻上,身體如被人才從水中撈起一般。

她疼得咬緊了牙,略一思索,便眼中露出怨毒之色來。

“宮里娘娘吃食,奴婢樣樣親自過目……”黎媼駭得面無人色,跪了下來。

一干宮人內侍,各個都哭喪了臉,咬緊牙關,跟著跪了一地。

容妃向來謹慎,吃食用度向來不經旁人之手,都是心腹黎媼幫忙張羅。

宮中試菜、飯等物,俱都有專人,可此時女醫卻說,她誤食了落胎的歸尾、紅花等,黎媼大急,握著容妃的手,看她臉龐扭曲,表情猙獰,眼淚止不住的流:

“娘娘……”

容妃死死的咬住嘴唇,鼻翼急促的煽動,胸脯起伏著,握著黎媼的手十分用力,身體緊繃,說不出話來。

黎媼看到她這副痛苦的模樣,當下也顧不得自責,忙擦了把眼淚,吩咐抱言:

“先使人去太醫署,請周濟,使他速速趕來。再派人前往紫宸宮……”

黎媼話未說完,便感覺容妃抓著她的手一下便十分用力,容妃那養得極好的指甲都掐進了黎媼皮肉之中。

“不行……”這一刻哪怕腹中絞痛,但容妃卻興許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身體直打哆嗦。

她強忍了劇痛,想起之前紫蘭殿前,傅明華拿出來讓她吃的藥丸。

容妃向來謹慎,哪里不知若是自己吃了落胎的藥物,十有便是當時傅明華拿出來給她吃的藥了。

這一刻她死死的咬緊牙關,閉上了眼。

終日打雁,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遭雁啄了眼!

她怎么敢,怎么敢!

容妃鼻孔里發出粗重的喘息聲,嚇得黎媼含了淚道:

“娘娘,先請周濟前來,保住您這腹中骨肉才是。”這幾年容妃在子嗣一事之上,十分不順。

早前拼盡千辛萬苦生來的小公主,沒熬多年便夭折。

如今又不知何時容妃有了身孕,但此時她中了人暗算,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將孩子保下來。

這宮里已經好些年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了,若嘉安帝得知容妃有孕,必定會對四皇子有利的。

黎媼不知道這樣的好事,為何容妃竟然會拉了她的手,制止她前去尋人。

“不能……”容妃每艱辛吐出一個字,心里便對傅明華的恨又更深一分,“這個孩子,不,不能留下來!”

她說了這話,卻終于忍耐不住。

腹中的疼痛尚且能忍,心里的痛卻是如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來。

“這個孩子,不能要……”哪怕是容妃說起這話時,心中在滴血,但她頓了半晌,仍是極快的做了選擇。

一個才剛成形的胎兒,與她犯欺君之罪相較,實在太過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