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采薇不得不又坐到皇后身邊。
許是蠱蟲此刻在她體內消停,并未折騰她。皇后氣色稍緩。她拉過凌采薇的手攥在手中。
凌采薇被她手掌的涼意驚了一下,暗自打量她眼球的顏色。蠱毒入體太久,已有病入膏肓之狀。凌采薇有些為她難過。
皇后笑了笑,時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只留下幾道印跡,笑時才會在眼角顯現:“孩子,無涯常常念叨你,還說你是他的小媳婦,兩人在七八年前就有了婚約!”
凌采薇頗為不安的站起來,抽出自己的手:“娘娘說笑,民女高攀不起。”
“過來坐下,哪有高攀之說。你父親是一代名將,是無涯敬佩之人,本宮倒是覺得你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沒見你時,還覺得無涯這份癡心沒有緣由,見過了才知道他的眼光極好。難怪一直不肯娶妻呢!”
凌采薇聽完皇后的話更加忐忑。她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又不知如何打斷她的談話,便羞赧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皇后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認識你那年秦國正是風雨飄搖之時。無涯小小年紀胸懷國家,根據秦國現狀做了多方考察,寫出一份強國諫言。誰知不何何故可能觸犯了某些重臣的利益,再加之他父皇......他父皇頗愛大皇子,支持的力度也不大。那份諫言不了了之。”
“無涯也是個倔脾氣,跟他父皇爭執了幾句,一氣之下丟下一封信就離開秦國去了大漠。機緣巧合認識了你父親凌風將軍,也就認識了你。”
凌采薇從來沒聽秦無涯說過這些。他與她在一起,總是在給予,耐心教她很多東西,溫文爾雅,不像現在這樣如此尖銳刻薄,像長了刺。但是,他從不聊他的過去。她曾經好奇,可是,他總說受傷后就忘記了以前的事。
“娘娘是說我爹爹知道他是誰?”她最想知道的是秦無涯到底有沒有騙她爹。
皇后莞爾笑道:“當然知道。你爹是衛國名將,機智多謀,無涯小小年紀怎么能騙過你爹的法眼?幫他隱瞞身份你爹也有份。不然無涯能安安全全的在衛國軍營里待這么久?”
凌采薇回憶起往事,細細琢磨她爹的確有偏袒秦無涯的跡象,軍中有人打聽他的身世,他爹爹都會以各種理由阻擋。
如果爹爹當時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么秦無涯應該是爹爹信任的人,不可能去害他?也沒機會去害他!因為以爹的謹慎他一定會趨利避害,不會給明處之人害他的機會。
那秦無涯的手環又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在凌家出事之前離開?為什么不去找她?
這么多疑問放在心里是種折磨。
皇后端詳凌采薇的神色,估計她的心思有所松動,便往下說道:“無涯回秦國的原因我不清楚,但是,他說了要回去找你。不過,因為當時秦國發生洪災,大半個國家被淹,他主動請纓治理水患。當時秦國老百姓在大水中死傷無數,水退后尸橫遍野,瘟疫肆虐,民不聊生,我兒無涯幾年在外奔波,回來見我時滄桑了不少。”
皇后說到此處動容,眼淚涌出眼眶,凌采薇忙遞上絹子勸解兩句。她發現秦無涯的眼睛像極了皇后的這雙含著淚花的眼睛。只不過他的眼睛總蒙著一層黑幕,她看不透。
宮女遞上新泡的養生茶,凌采薇喝了兩口,看宮女們伺候皇后也喝完,她又開始講話:“他一回來,我就病得很重。他到處找大夫求名醫醫治。也曾去找過你。他得知你全家被殺,回來大病一場。一直郁郁寡歡,把心思用在治國理政上,也未娶妻。誰勸都不聽。”
凌采薇低頭無語。一顆心忽上忽下,如果皇后說的是真事,那她的確是冤枉他了。
皇后給了凌采薇片刻思考的時間,又說道:“后來,無涯不知從何處得知你還活著,在南國,便花了大價錢請人去尋訪你。沒想到,有緣千里來相會,你們在秦國見面了。”
“凌姑娘,無涯這孩子嘴硬心軟,他剛才那番話你聽著難聽,可是句句戳的都是他自己的心窩子。你別和他計較。好不好?”
凌采薇就是想說不好,在這樣一個為兒子煞費苦心的母親面前,她也不能忍心拒絕。
她點點頭,算是原諒秦無涯。
皇后這才發自內心的露出笑顏。凌采薇從藥箱取出一瓶藥,這是漁叟給她的。說是可以暫時控制她體內蠱蟲作怪,趁蠱蟲休眠時,她再以其他方法為皇后尋找徹底根治的辦法。
皇后看著凌采薇十分喜愛。那些官宦家的女兒個個看著端莊賢淑,知書達理,可是,她見過的人多了,明白她們都被父母調教的心思頗重,懷揣著家族利益削尖了腦袋想要接近她的兒子,沒有一個是真心喜歡無涯,全都是利用。
眼前這個孩子,是無涯看重,心心念念無法忘記之人。而這個孩子卻不因他的身份而趨炎附勢,頗有些她當年的樣子。
這樣的真性情才是無涯的良人。所以,她這個當娘的才要費這許多心思為兒子爭一爭。
兒子的終身幸福才是牽掛的,最放心不下的。
她拉著凌采薇問長問短又說了許久,直到午膳時間,秦無涯進來喊她們用膳,皇后才松開凌采薇的手。
秦無涯古怪的看了凌采薇一眼,心中滋味萬千。如果不是那么多陰錯陽差,也許她已經是他的正妃。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的情景再普通不過。然而,她坐在他面前拘謹的樣子,讓他的心不由抽痛。
吃飯的時候,秦無涯和皇后一直給凌采薇布菜,凌采薇吃得比平時多,她能拒絕秦無涯,卻無法拒絕皇后的善意。
飯后,皇后說身體乏了,讓秦無涯帶凌采薇去花園散散步。正巧凌采薇想消化一下胃里的食物,便默默跟著秦無涯向后花園走去。
她很奇怪為什么皇后一直不問她自己的病情。難道,她自己知道?
秋日午后太陽仍然有些灼人,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漸漸走出一身薄汗。走到一處有泉水涌出的假山旁,秦無涯指了指石凳,讓她坐。
“我母后的病情到底如何?這么多年時好時壞,卻一直沒找到病因,你要是知道什么不要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