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香令

第067章 何憂

慕容府松口的消息也傳到天樞殿,同時,藍靛將香方拿到手了,不過并不是完整的香方,上面只有調配含煙舞所需的香材和各自的分量,并無調配的順序和細節。香殿內,但凡重要的香方,每位香師都會將最重要的那一步記在心里,除非必要,否則都不會落筆寫出來。

而所有完整的香方,都存放在香殿的內殿中,只有大香師可隨意翻閱,別的香師或侍香人若想看,需經過大香師的允許才可。

安嵐拿著含煙舞的香方,看了一眼后就放下:“慕容家退步了,愿意只拿一半香方?”

藍靛點頭:“他們想要的,就是先生手里拿的這張。”

安嵐問:“黃香師答應了?”

含煙舞最重要的那一步,是柳璇璣調配的,若無柳璇璣,含煙舞不會出世。也就是說,即便慕容府的人拿到這半張香方,若無大香師之才,他們也調配不出真正的含煙舞。

黃香師心里必是明白這一點,他要真心疼他閨女,就不會不答應。

而且,只給半張香方,以后即便柳先生知道了,黃香師也好給個交代。畢竟含煙舞一開始是源自他的想法,所以這半張香方,也可以算是他自己的東西,他自然可以自行做決定。

藍靛點頭:“黃香師確實松口了。”

安嵐便又拿起那張香方:“恐怕慕容氏一開始,真正想要的就是這半張香方。”

只是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提出這個條件,黃香師一定不會答應,所以他們才會一開口就要完整的香方,如此拉鋸一番,最后再退一步,黃香師接受起來,就不會那么難了。

藍靛問:“先生覺得這半張香方有什么問題嗎?”

安嵐輕輕搖頭,這半張香方上,所用的香材有二十八種,名貴香材居多,但若論名貴,內殿香格里存放的那些完整香方,好些所用到的香材比這上面所寫的要珍貴多了,并且有許多香材現在已經找不到,更有一些,她甚至沒聽過也沒見過,就連書里也沒有記載。香材看著沒有問題,君臣佐輔的搭配,她看著也不算出格。

這是一張很正常的香方,慕容府為何想要這張香方?

這張香方跟“山魂”真會有什么聯系嗎?

還是,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黃香師和慕容府的人,本就只是單純地問自家兒女打算罷了,根本沒有夾雜著別的心思在里頭?

安嵐沉吟了好一會,才道:“讓鹿源進來,你去忙吧,桂香那邊盡量查清楚有沒有問題。”

藍靛對香并不怎么了解,涉及到香材的辨認等事,就不再需要她了。

“是。”藍靛應下,然后退了出去。

不多會,鹿源走進來,安靜地站在安嵐身邊,等著她的吩咐。

安嵐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緩緩行來,白色的衣擺垂在地板上,反射出微微的柔光,忽有一瞬的晃神。

廣寒先生當年,亦總是一身白衣。

“先生?”見她久不出聲,鹿源便低聲開口。

安嵐收回神思,將手里的香方遞給他:“你可認得這些香材?”

鹿源恭敬地接過,仔細看了一會,點頭道:“十種普通單品香,十八種名貴香,其中六種極為稀少,還有兩種是及難尋的石礦香。”

軟玉香便是石礦香的一種,不過并非所有石礦香都來自天然原石,有一些是植物或是動物身體的某些部位,因機緣巧合沒有腐爛,再經時光千萬年的洗練而石化后,含有異香的,也算石礦香。

安嵐點頭:“一一去查這些香材,都是怎么進去天璇殿的,又是怎么到黃香師手里的。”

“是。”

鹿源應聲后就要退下,安嵐卻又問一句:“鹿羽怎么樣了?”

鹿源道:“已經搬到盛瑞軒去了,花容這幾天也只讓她在外殿候著,沒讓她做別的。”

安嵐看了他一眼:“她沒跟你鬧。”

鹿源道:“先生放心,我會看著她的,絕不會讓她由著性子胡來。而且,經過這一次,她心里應當也明白自己的分量了,不會再像從前一樣。”

安嵐淡淡道:“她若要鬧,便隨她去,你明白我的意思。”

鹿源抬起眼,那雙漆黑的眸子安靜地看著她,片刻后才道:“我明白,先生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先生丁點。”

他說完就出去了,安嵐慢慢靠在背后的大引枕上,閉上眼睛。

次日,藍靛送來桂香的消息,一下打消了安嵐之前的猶疑,慕容府和黃香師,果真跟“山魂”脫不開關系!

慕容夫人壽宴那日,桂香陪黃姑娘進酒樓,在黃姑娘進凈房的時候,曾與一位不明身份的神秘人接觸過,最后查出,那人很可能是南疆人。

“看來,黃姑娘那天忽然鬧肚子,怕也是早安排好的。”藍靛一邊說,一邊分析,末了問,“需要逼問一下桂香,關于那個神秘人的身份嗎?”

安嵐問:“桂香是什么出身?”

藍靛道:“她是黃府的家生子,她爹娘原本都只是做粗活的,家里兄弟姐妹好幾個,到了年紀送到黃府,只有她被挑中,最后還成了黃姑娘的貼身丫鬟。”

“如今她家里如何?”

“她娘前年病了,應當是花了不少銀子,兩個兄弟又都不成事。”

安嵐道:“不用問了,她不會知道多少。”

不過是拿錢辦事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不會知道。

藍靛點頭,安嵐想了想,便往旁吩咐:“去請鎮香使過來。”

侍女應聲出去,藍靛頓了頓,才道:“先生想讓鎮香使參與進此事?”

上次景府命案,鎮香使就已經插手進來了,現在這件事,竟又——

安嵐抬起臉,看著她道:“你放心,他不會搶你的權,刑院的掌事是你。”

藍靛沉默片刻,才道:“先生,我并非擔心鎮香使會奪刑院的權力。”

安嵐問:“那你擔心什么?”

藍靛看著她道:“我擔心的是,他會奪您的權!”

她一生只侍一主,她的命運是跟安大香師緊緊綁在一起的,只要安先生穩穩坐著大香師的位置,她又沒有異心,自然不必擔心手里的權力會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