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香令

第104章 協議

那倆纏斗的身影從走廊上消失后,鴿子樓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伙計們該給鴿子喂食的喂食,該清掃的清掃,該去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受傷的幾名伙計在掌柜的示意下,被攙扶著去上藥了,片刻后,這里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

偶爾有一兩個伙計抬起臉,往三樓那看了一眼,卻都沒看到那里有什么動靜,甚至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那兩變態還在鴿子樓里嗎?

在的!

只不過——

施園沒有看頂在自己胸口的匕首,即便匕首的刀尖已經刺破了他的外衣,觸到他的皮膚,只要握著這柄匕首的手再稍稍一用力,他的心臟就會立馬被刺穿,到時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除非這只手的人會出錯,或者,對他有一點憐憫之心。

但顯然,這兩種可能都不存在。

可是施園卻并不在意,他甚至笑了起來,眼睛盯著藍靛,興奮又期待:“你覺得,我們誰更快?”

他手里的柳葉刀也貼在藍靛的脖子上,透過薄薄的刀片,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肌膚下大動脈的跳動。

藍靛道:“你不會比我更快。”

施園問:“何以見得?”

藍靛道:“一試便知!”

他胸口被刺破的同時,她脖子上也出現了血痕,兩人又都同時收住力道。

施園唇邊還掛著笑,藍靛眼里一樣帶著挑釁,毫無懼意。

他們都像是虔誠又瘋狂的教徒,堅定不移,各為其主。

施園看著鮮紅的血珠從她脖子上滑下,微微瞇起眼:“你真以為是你查到了鴿子樓?那兩只信鴿是故意放出去讓你發現的。”

藍靛面無表情地道:“抓住那兩只信鴿不過是特意順著你們的意思,早在那之前,刑院就已經發現這里了,只不過安先生不讓動。”

施園微微偏了偏腦袋:“哦,多早?”

“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公子就給安先生遞了關于香谷和司徒鏡的消息,同時幫忙刑院查了那幾個南疆人,你知道,因為安先生,公子沒有藏私。”

因為鴿子樓沒有藏私,所以刑院只要順著去查消息來源,就能摸到鴿子樓。

藍靛依舊神色未變:“若無刑院暗中配合,鴿子樓也不會如此順利就能收到那么多消息,你在我面前露出蛛絲馬跡,就是落了下風,唯無能者才會狡辯。”

“倒是變得牙尖嘴利了。”施園將目光從她脖子移到她臉上,也不管自己胸口滲出的鮮血已經從衣服里透了出來,“老子不在乎大香師那個位置坐的是誰,但,只要公子有意,誰都攔不住,她也不行。”

“你在不在乎,現在那個位置坐的都是安先生。”藍靛冷著臉,握著匕首的手紋絲不動,“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有意于那個位置的人很多,但最終坐上去的還是安先生,行不行,嘴上說了不算。”

施園笑了:“是不應該耍嘴上功夫,如此,還要再試?”他又看向她的脖子。

藍靛道:“因為鎮香使,所以安先生容忍了你們,卻不代表你們可以放肆。”

施園搖頭:“是因為公子寬容,所以她至今還穩坐那個位置,卻不是她可以借此得寸進尺。”

藍靛冷笑:“你當真以為天樞殿拿你們沒辦法?”

施園道:“我相信天樞殿有很多法子可以使,但只要公子不愿,你們每動一步,都要付出代價。丫頭,如果安先生真能完完全全掌控和壓制公子,你我今日就不會站在這拿刀子對著肉了。”

藍靛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所以,鎮香使的意思?”

施園看了她一會,收回貼在她脖子上的柳葉刀,藍靛默了默,也將匕首收回。

施園輕輕擦掉沾到柳葉刀上的血跡,然后抬起眼:“撤掉監視者,一個都不能留,這是對公子起碼的尊重。”

藍靛道:“他既進了天樞殿,接了鎮香使一職,他就在安先生之下,大香師有權監察香殿內的任何人。”

施園收起柳葉刀:“長香殿從來就沒有鎮香使,直至公子的到來,香殿才有了這一職,公子本就是特例。更何況,她,你,我,還有許多人心里都清楚,公子本就是白廣寒大香師,是公子把她帶到這條路上,是公子扶她坐上那個位置,是公子給予了她如今的一切!”

藍靛沉默,許久才道:“廣寒先生對安先生確實有大恩,但這些年,能坐穩那個位置,靠的還是安先生,安先生今日的一切,并非全是廣寒先生所賜。”

施園道:“沒有人否認安先生的價值,同樣,任何人都不能無視公子的尊嚴,她的默許,實為過分。”

藍靛道:“我可以將人都撤走,并保證日后也不會再暗中安排人,但你,以及他們,需隨我去見安先生一面。”

施園唇邊又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以表臣服嗎?”

藍靛道:“死人復活,總需給舊主一個交代。”

施園道:“我的舊主是廣寒先生。”

藍靛道:“唯有刑院大掌事,才一生只侍奉一人,余的,侍奉的都是天樞殿的大香師。你個人選擇,我無權過問,先生亦無意追究,但你曾是刑院三掌事;徐祖曾是天樞殿副殿侍長;福海曾是寤寐林大掌事。當年你們無故詐死,如今驟然復活,數月已過,依舊無一句交代,無一點歉意,你們對安先生又何來丁點尊重!先生不怪,是先生寬宏大量,但我絕不能視而不見。”

施園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會去見安先生,他們兩位,我無法替他們做決定,只負責傳話。”

藍靛微微點頭:“我會轉告安先生。”

施園笑了笑,開始解扣子,脫衣服。

藍靛一怔,皺起眉頭:“你干什么?”

施園瞥了她一眼:“上藥,沒看到我衣服都滲了血,你下的手,你來幫忙吧,順便我也給你上藥。”他說完上衣也都脫了,露出緊實的胸膛和腰背,左胸那點傷口不到半寸,血是流了不少,不過一看便知無大礙。

藍靛冷下臉,轉身出去了。

施園看著她的背影,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