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張一梅今天早晨,早產了。”
“真的假的?男孩還是女孩呀?”
“喲,你這都不知dào,又是個女孩。”
“嘖嘖,那張一梅不得哭死呀?”
“能不哭么?那小孩兒早產不說,肯定是個命不長的。”
“不會吧?”
“你沒聽過七活八不活嗎?那小孩比我肚子里這個還要晚兩個星期。今天中秋,剛滿八個月。我還聽說,那小孩兒是路強親自剪的臍帶,到現在一天了,哭都沒哭過。還聽說,那小孩一出生眼睛就睜開了。”
“喲喲,不會這么邪門吧?”
林古村,在一九八八年農歷八月十五日這天,大家都一至的關注一個八卦。那就是下古村路強家,又添了一個女兒,排行老四。
小女兒剛滿八個月就早產了,一出生就睜開了眼睛,小嬰兒沒哭,倒是當媽媽的哭了大半天。
稀奇不稀奇?
下古村一間泥巴房內的木床上,昨天掛的還是白色的蚊帳,今天早晨過后,就換成了黑色的。
床上躺著一少婦,一嬰兒。旁邊還坐著一位大著六七個月肚子的胖的女人,躺在床上的女人,眼角的淚都過了好幾個小時了,就沒干過。
“一梅呀,你別再哭了,我看阿強也沒說什么,你再這樣,眼睛就要壞掉了。”程吉香勸誡鄰居,卻又覺得這命運真是不公。
她和張一梅一樣,都是外村嫁過來的,程吉香到現在生了四個兒子,現在肚子里還有一個。她家與張一梅家同一條巷子,張一梅家在巷頭,程吉香姐家巷尾。如今,張一梅又生了個女兒,就四個女兒了。
她理解張一梅的心情,就像她生完第一個兒子后,每次懷孕都想要生一個女兒是一樣的。
“阿香,你說,你說我怎么就這么命苦呀?個個都說我這胎懷的是兒子,可怎么就又生出個賠錢貨呀?到現在都快一天了,我婆婆、大嫂、二嫂、小姑子還有那些路強家的親戚們,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人過來看我一眼。你說說,這不還是因為我生了個女兒嗎?”
張一梅越說眼淚就流得越兇:“因為我一直生的是女兒,我婆婆橫看豎看都覺得我不順眼。我和路強結婚十幾年了,我從來沒有得過他們一點好處。若不是這些年,路強對我的好,我都要”后悔了。
程吉香看著張一梅轉頭就想伸手去掐她旁邊的已經睡覺的小嬰兒,程吉香慌忙的一把從床上抱到自己的懷里,她看出來了,張一梅真的是想掐死自己的親生女兒呀。
“一梅呀,你可別做一些傻事,我看阿強對這孩子很喜歡的。不然也不會特意一早就跑到我家讓我過來照顧你。他自己則去雖人家買母雞和雞蛋過來給你補身子了。你想呀,你生的三個女兒,也不用你帶。現在多加這一個也沒什么差別,你可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
程吉香說著,見張一梅把眼淚擦了擦,不情愿的點了點頭,程吉香松了口氣,開玩笑道:“我看這小四就是個可人的,要不等我兩個月后生了,要是再生兒子的話,我們兩家把小孩換一換?”
“真的?”張一梅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村子里有好幾家,一直生不出兒子的,拿女兒跟別人換兒子的有,把女兒送人,再去領一個兒子回來的也有。這樣的想法,張一梅早就想過。
“只要我家路起軍和你家路強都同意的話,我是沒意見的。”程吉香回答得有些微妙,她是真的很想要女兒,可若真的是讓她把自己家的兒子換一個女兒回來,多少還是有些不舍得的。
張一梅自然也看到了程吉香那一閃而過的停瞬,但臉上還是感激的露了個比笑還難看的表情。
路清河眼睛怎么也睜不開,黑暗,有些悶,不,很悶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太難受了,難受得讓她想到了自己的死。而自己的死,路清河到現在也只能送給自己,兩個:活該。
在自己難受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痛苦的媽媽驚叫聲,這樣慌亂的聲音,路清河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隨之而來的居然是爸爸的聲音,難道,我在做夢嗎?
路清河有些開心起來,果然,自己真的追上了爸爸的腳步了嗎?
難受又襲來,隨著一股身體難以承shòu的力道,路清河看到了一道亮光。好一會她又聽到了爸爸安慰媽媽不要著急不要慌,這話路清河聽著卻像是爸爸在安慰他自己的話。
路清河看眼開眼睛看看,這是怎么回事?
她記得自己自殺在爸爸棺材前時,只有自己一個人,現在怎么會有媽媽的聲音?
很快,路清河就聽到了爸爸驚喜的聲音,而媽媽卻哭了,哭得很傷心的埋怨著:“怎么又是女兒?為什么生的又是女兒?不是說我這胎懷的是兒子嗎?”
“老左,你說為什么生的又是女兒呀?”
老左,是媽媽對爸爸獨有稱呼,路清河記得爸爸曾經還特意的向自己解釋過這名字的由來。是因為爸爸寫字,切菜連干活,左手都是比右手來得靈活。而媽媽第一次看到爸爸的時候,就是看到爸爸用左手幫別人寫信。
在媽媽打聽爸爸的時候,又不知dào爸爸叫什么名字,就直接寫別人:那個用左手寫字的人,是誰?”
老左就是在他們結婚后,媽媽一直對爸爸的稱呼,全林古村,獨一份。
什么叫又生的是女兒?
路清河不明白,爸媽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努力的想看看,結果一睜開眼,看到的是年輕的爸爸,對著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