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

第十五章 脫險

(貓撲中文)

董天行來不及想尚家家眷為什么會突然離去,胯下的棗紅大馬被他抽打得一陣嘶鳴。心里隱約覺得顧盼雪怕是出事了,萬般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體恤那群吃斷頭飯的,允了他們踩點之后且回山寨,明兒個早上再行埋伏。

他離開狐貍嘴的時候,山寨大當家的正親自帶了人勘察地勢,董天行心里只盼著他們動作不要那么快,盼著他們能夠機靈點兒見機行事。

大約是上天聽到了董天行的祈求,那伙子山匪正準備離開時,尚家的車隊就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望風的刀疤臉有些詫異,跑去找大當家的,眉頭皺得死緊,唾了一口,咧咧道:“姓董的那個小子還真不是東西,不是說這批貨明天才到么,怎么這會子來了?咱們弟兄不夠,大家又沒有帶家伙,可怎生是好!”

這窩子土匪本是西北的良民,大當家王天風就是一個屠夫,被匈奴人和狗官逼得過不去了,就糾集了幾個人趁著大年初一管制松懈,逃出了城,在關北一帶流竄。王天風這個人長得有些惡相,為人又講義氣,便引來了不少人入伙,成員不斷增加,終于在今年七月份的時候建立了自己的山寨。

誰知七月份剛建好自己的土匪窩,十月份的時候尚知章和秦元霸將軍就打到匈奴老家去了,這樣一來,他們這窩土匪的處境就尷尬了。

王天風想回西北殺自己的豬,可他連自己的山寨都有了,在官府更是留了案底的,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他這個人見識有限,最大的缺點就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千錯萬錯都是別人欠了他的。因此,在舉國上下都把尚知章和秦元霸當英雄的時候,他把他們當仇人。董天行找了四五起土匪,都因為對方是尚家家眷不肯接這個單,獨獨王天風寧愿酬勞少一些也要爭著搶著接下來。

聽了刀疤臉的話,王天風臉上的橫肉抖了抖,冷笑道:“不過是一伙子女眷,哪里就用得著操家伙什了,咱們這一沖下去,只怕那群娘們兒嚇得要尿褲子!”

王天風素有威信,刀疤臉對于這話雖不贊同,卻也不敢反駁,只小心翼翼的勸著:“老大,那尚家是武將,聽說家丁們都是習武的。”

王天風瞪了他一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習武的又怎么樣,咱們刀尖上舔血還不至于怕了他!再說咱們都收了姓董的給的定金了!刀疤,你帶三個人去下口道攔住,其他人跟老子來!”

刀疤臉嚇了一跳:“老大,我就帶三個人?”

王天風拍了拍刀疤臉的肩膀:“干好這一票,就給你封五當家。”

于是,刀疤臉再多的話都咽回去了,心里想著,王天風素來勇猛,說不定連一個漏網之魚都不會放過,他帶三個人去前面阻攔說不定還是最輕松的活兒。于是信手點了三個距離他最近的漢子,帶著人去了。

王天風照例對身后的漢子訓話,眼見著尚家的車隊近在眼前了,他才咳了兩聲,吼道:“今晚是喝酒吃肉還是喝西北風,就在此一舉了,大家沖……啊,等等!”

他身邊一個精瘦的漢子眼尖,嚷道:“這尚家車隊提前到了就不說了,后面好像還有一個車隊,豎著旗幡!”

這年頭,會豎著旗幡出行的,要么是鏢行的車隊,要么是很牛掰的權貴,王天風臉都黑了,對著那個精瘦漢子道:“你往狐貍那舌頭邊站一站,看看旗幡上寫的是什么!”

嘴里這么吩咐著,心里卻是明白,這一票,怕是干不成了。除非尚家車隊后面的人跟他一樣痛恨尚知章,不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對尚家家眷下手的。

馬車里面的尚宛妗本來就緊張得不行,好幾次讓錦書吩咐大家加快馬力。尚家家仆們只覺得是“二小姐”沒見過世面,太過膽小了。等王天風之前的喊話順著風隱隱傳來,大家這才知道是碰上山匪了,哪里顧得上那么多,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出震天響,嚇得馬匹不要命的往前面跑。

尚宛妗咬了咬下嘴唇,從袖子里取出一把羊皮的匕首來,交到錦書手上:“錦書,我知道你會一些拳腳功夫,等會兒車隊若是出了事情,你什么都不必管,只管自己逃命,逃離了這里之后,你就一個人悄悄去錦都,在平良大街找一處隱蔽的宅子,租下來住著。”

說著又塞給她一包碎銀子:“一定要去平良大街,就算不去平良大街,去別的地方也好,千萬不要貿然去武威侯府!”

“這不是小姐最心愛的匕首?當初蘇大少爺送給小姐,小姐歡喜了好幾天呢!”錦書自持比尚宛妗大幾歲,心頭雖然有些害怕,還在強自鎮定,把匕首和裝碎銀子的荷包往旁邊一放,摟著尚宛妗,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小姐別怕,還有婢子在呢,婢子雖然沒什么大本事,可就算是自己死,也是要護著小姐的!”

尚宛妗哭笑不得的同時,又覺得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抿了抿嘴,跟錦書透了底:“他們不敢殺我,也不會殺我,對你卻是沒有那么多顧忌的了。你聽我的,要跑,要努力跑!”她不知道自己若是落在了董天行手里會不會再次失憶,若是忘卻了前世的種種,豈不是又要重蹈上一世的悲劇?所以錦書一定得活著!再者,錦書對她這么忠心耿耿,她怎么舍得她死?

尚宛妗語氣帶了幾分嚴厲和酸澀:“你必須要跑,若是不跑,我拿什么斗顧姨娘?”

錦書正想說顧姨娘和尚宛儀在她們手上未必就落了下風,尚宛儀卻在這個時候又醒了過來。

尚宛儀腦子雖然有些不清醒了,卻還記得尚宛妗之前捏她下巴的事情,不由得嗚咽了幾聲,往車廂門那邊縮去。

馬車跑得飛快,顛簸得很,尚宛儀被寬布條綁著本來就行動不便,這一動,整個人就摔在了尚宛妗腳前。尚宛妗逼著錦書收好了匕首和碎銀子,才惡狠狠的盯著尚宛儀,語氣惡毒而森冷:“若是落在了他們手里,我一定要先毒啞了你的嗓子毒爛了你的臉蛋拉你墊背!”

這會子她也顧不上自己若是這么對了尚宛儀會受到什么樣的報復了,她從地獄中來,又怎么會怕無邊的業火?

尚家一行人擔驚受怕不敢多言,誰知馬車跑出狐貍嘴兩三里地了,居然一個山匪都沒有看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得紛紛懷疑自己的耳朵,難不成剛剛是他們產生幻聽了?

若是有一點辦法,王天風也是不肯放過尚家車隊的。只是他心里恨歸心里恨,卻不會拿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竹三站在狐貍的舌頭上面,看到尚家車隊后面的車隊的旗幡上面分明寫著一個“錦”字!

除了當今圣上的親哥哥,那個敢在祭天大典上披頭散發提著白玉壺對文武百官勸酒的錦王,還有誰敢這么囂張的掛這么一個旗幡!

大齊國錦王韓閬是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都提不得的人物,韓閬的母妃與先帝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得很,錦都是在閬上,韓閬剛出生時,先帝就給他取了這個意義重大的名字。誰知韓閬卻是個不成器的,出言無狀辱罵忠臣時有之,斗雞走狗欺負平良大街小攤販更是家常便飯,什么事兒招人記恨他逮什么事做,滿朝上下頭疼得很,彈劾他的折子雪花一樣的飛到御前,奈何先帝一心護子,誰也拿韓閬沒有辦法。

漸漸地大家就不彈劾韓閬了,韓閬這般得寵,后宮前朝都深信先帝會把皇位也留給他折騰。誰知先帝駕崩,登基的卻是七皇子韓尤,對于韓閬的歸宿,圣旨上只有一句:封六子閬為錦王,重修府邸,居錦都。

眾人對于這一旨意無不納悶,奈何先帝已去,想要問也無從問去。韓尤素來忠厚,最講孝悌之道,圣旨封韓閬為錦王,又要他居錦都,便有不少人猜測先帝的本意還是想要韓閬做皇帝的,因此韓尤便不肯登基。最后還是韓閬,催著自己七弟,拿了國庫的銀子,修了一座最華美的錦王府,要了宮里與他相熟的宮女,歡歡喜喜的搬了進去。

如此,韓尤登基之后,對自己這個六哥更是尊敬,韓閬做下那些荒唐事,他比先帝都護得厲害。好在韓閬這個人沒什么本事,再折騰也折騰到朝政大事來,那些對韓閬不滿的大臣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錦王韓閬漸漸成了大齊國說不得的存在。

聽了竹三的稟報,王天風親自爬到狐貍舌頭上看了一眼,旗幡上大大的錦字朱紅,像是道士們畫的招魂幡。王天風不得不放過尚家車隊,屁滾尿流的帶著手下撤退,好不容易回到了山寨,才發現他們把刀疤臉等人給忘記了。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