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春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見面

這這這這這,這不是,這不是徐景行嗎?

他他他他他,他不是在臺州嗎?

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秀蓀覺得腦袋都要炸了,他平日里都對人冷冷淡淡的,今天如此浪費表情地對一個小廝,肯定不是因為他是個喜歡小男孩的變態,而是因為他遇到熟人了,而不幸的是,這個熟人就是她。

秀蓀晃著腦袋,想找個地縫或者門縫鉆進去,可是這兒四處都還是透新的,鋪地的青磚嚴絲合縫,根本鉆不進去呀。

要不直接跑掉得了,秀蓀低下頭,假裝這個人沒有在注視她,偷偷往后挪腳跟,就打算轉身快跑,不想剛轉了一半,眼前的地面上就出現了一雙靴子。

秀蓀欲哭無淚,為什么總是遇見這個人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呀,她的臉扭曲成了一只苦瓜。

可是還沒等她想到對策,眼前的這雙長腿一彎,徐景行棱角分明的臉就出現在她的眼前,而且是巨大的,因為距離很近,她嚇得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走廊邊的隔扇上。

徐景行見秀蓀那饅頭一般的小臉皺成十八個褶兒的狗不理包子,覺得十分有趣。

這小妮子看上去比上次見面又水靈了許多呢,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轉,就像掉進了清澈泉水的黑曜石,平日里幾乎蓋到眼睛的劉海輸了上去,帶著小廝常帶的黑色杭綢小帽,露出了一部分眉眼額頭,原先蠟黃的皮膚瑩白許多,在這燈光昏暗的走廊里看去,竟有些光華明麗的感覺,只不過緊緊抿起的小嘴昭示了她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干脆蹲下來和她對視,看看這小妮子又在盤算什么壞主意。

秀蓀前世今生是第一次距離這么近看他的臉,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頓時覺得不知所措,渾身緊繃緊緊貼著那隔扇,急忙往兩邊看。

徐景行見狀,閑閑地將雙手抬起來,地在隔扇上,將秀蓀牢牢圈在了雙臂間的空隙里,嘴角噙著鋒利的戲謔望著她,意思是,我看你怎么逃,你還能上天嗎?

秀蓀眼尖自己的意圖被識破,十分沮喪,恨恨瞪著徐景行,瞥見一邊站著的小喜鵲,擔憂地望著她,頓時靈機一動。

“你……”她顫巍巍抬起手指,其實沒什么讓她活動的空間,其實她是為了后面的發揮做鋪墊。

接著她兩眼一翻,就要往下出溜,她的計劃很完美,裝暈倒,順勢蹲下,從徐景行的手臂下面爬出去,然后和小喜鵲立刻逃跑,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徐景行獨自尷尬。

可是,徐景行這家伙的討厭就在于,他喜歡拋開劇本,自由發揮。

于是,秀蓀的屁股還沒接觸到地面,就覺得后衣領一緊,接著腳下的觸感也不是很踏實了呢。

小喜鵲就站在旁邊,看得真切,那徐公子竟然將自家小姐整個提了起來,就像她小時候在莊子上提起家里不聽話的小黃狗。

她家小姐此刻也像小黃狗一般,踢打著四肢明確根本使不上力氣,那可惡的徐公子竟然還是一臉壞笑將她家小姐提到眼前,直視她幽怨的目光笑著問,“你還鬧不鬧了。”

自家小姐扁著嘴,欲哭無淚。

小喜鵲也著急了,小姐現在很難受,很害怕,需要她小喜鵲的救助!

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繡花的鞋子踏在地板上似乎都震了一下,滾圓的小身子騰飛而起,甚至有一瞬間凌風懸停的感覺。

“放開我家小姐!”小喜鵲覺得自己耳邊的風都放滿了速度,緩緩擦過她耳畔挑起她耳邊的碎發,身上的衣衫也隨風鼓起落下,獵獵作響。

“啪!”小喜鵲如一張面餅一般貼在了徐景行身上,可惜她這張面餅的面沒和好,有些硬,還是如一只巨大的饅頭粘在了徐景行的手臂上。

徐景行自小練武,兩個女童的重量自然不在話下,可是他前些日子受了點傷,任她們繼續胡鬧下去恐怕傷口會崩裂,只好任她們一個自愿,一個非自愿地呆在自己胳膊上,快步走到那昏暗走廊的盡頭,推開門,抬腳跨了進去。

外面走廊昏暗,屋里卻別有洞天,燈火通明的,還有一排鄰街的窗戶,窗口映著屋外月色融融,飛檐翹角,還有那燈火輝煌的秦淮河,時不時有歡笑聲從樓下街上傳來,真真是腦中曲靜。

陳敘正坐在臨窗的坐席上,那兒是仿照唐朝的擺設造了個地臺。

他的臉色比上次見面又差了許多,胡茬都長出來了,青乎乎地貼在原本白凈的臉上,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徐景行見了,有些驚訝,以為他大病了一場。

陳敘聽到有人進來,知道應該是徐景行,放下手中的酒壺,撐著紅漆描金的矮幾往這邊看過來。

卻見徐景行扳著一張臉,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一臉尷尬,抬起的右臂上,提著一個,還掛著一個,兩個小廝模樣的孩子俱是一臉忿怒。

再定睛一看,被徐景行提在手里的這個穿著官綠色杭綢小廝服飾的,竟然是褚家的秀蓀,而另一個一看就知道恐怕是她的小丫鬟了,她整個人掛在徐景行的胳膊上,狠狠瞪著徐景行,看樣子是打算下口狠狠咬他。

這場景,真尷尬,真滑稽。

陳敘含在口里的酒不小心就噴出來,毫無意外地被嗆到了,咳嗽了好一陣。

徐景行見了也頗覺無奈,曲起小腿一勾,將門闔上,把秀蓀放回地上,并對小喜鵲說,“我都放了你家小姐,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小喜鵲扒了這么久,全身的肌肉都已經精疲力竭了,趕緊放開了手,半天才站穩。

徐景行卻不放開秀蓀的后衣領,又再次將她提起,直到陳敘對面才放下來,自己坐下,讓秀蓀站著,對她開訓。

“你這又是在鬧什么幺蛾子,這里可是青樓,是你這種小姑娘該來的地方嗎?你可是大家小姐,怎么總是這么出格,要是有什么風言風語傳出去,看你還嫁不嫁得出去!”

一副長輩訓晚輩的口吻,語重心長的,嚴厲而慈祥的。

秀蓀覺得無比委屈,撅著小嘴對徐景行怒目而視。

內心腹誹道,哼,要不是老娘英勇無畏,還有你小子的命在嗎?現在怪我出格了,還訓上了,真是忘恩負義的大壞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