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謀天下

第七十九回 鮑啟勛

第七十九回鮑啟勛

第七十九回鮑啟勛

早幾日陽曦便收到了陽筠的書信。

是武承肅通過官驛站,晝夜不停,一路加急送來的。

信中言辭懇切,說得無非是惦念眾人,又提及陽筱婚事,真像普通的家書一般。

“萬望叔父替筱兒做主”,陽筠信中如是說。

陽曦看得發懵,以為陽筠不過是思念太盛。

月前他已有書信去魏國,委婉提及陽筱與周綽的婚事,周道昭倒直接回應,卻提出周綽太小,不得不再拖一個生日。

陽曦想要回信給陽筠,說明已與魏國重提此事并達成一致,卻想起陽筠用詞曖昧,并未言明周綽一事,恐怕這信送出去也不安全。

且不說燕皇武岳會不會派人查看,燕國太子就極可能先讀過,才會將信轉交陽筠手中。

一旦被燕太子發現高陽與魏國之事,十之八九要連累陽筠,連周繹一事被翻出也未可知。

陽曦想了想,也學著陽筠的措辭,回了一封中規中矩的信。

信才送出去四五天,想是還沒到臨水,忽然有燕人來拜訪。

來的是正三品端明殿學士鮑啟勛,平日無甚職掌,因備顧問,出入宮廷乃是常事。

臨水城內不少百姓都知道,有一個詩書滿腹的大學士平日不做正事,專給皇帝陛下進讒言。

但鮑啟勛所為也僅限讒言。

他不過是對皇帝溜須拍馬,出些損人利己的主意,真害人性命的倒也不敢多言。

而陽曦對時事雖了解甚多,這樣的事卻無關要緊,從沒在這等讒臣身上留心。

因此,雖然鮑啟勛風評不佳,陽曦卻一無所知。他只當鮑啟勛是個讀書人,更是個大學士,雖未見面,心中卻已高看了三分。

收到國書后,陽曦氣不打一出來,卻沒因此遷怒鮑啟勛,依舊接見了他,不曾有絲毫怠慢。

鮑啟勛在人前倒是端端正正,他不卑不亢卻又似滿懷忐忑一般,把大燕國寧王世子求娶二王主一事恭敬提了,說完便垂首低眉,靜立一旁。

他也不催促陽曦,倒真像個奉命而來的文士。

事實上,讓武承訓聯姻,本就是鮑啟勛的主意。

在知道武岳為難之后,鮑啟勛立刻動起了主意,極力慫恿武岳“先下手為強”,先開口定了武承訓聯姻。

“連文貞公都甚以為意,微臣不過是拾前人牙慧罷了。”

武岳自己倒也有主意,只是當皇帝太久了,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殺予奪,往往做不到“以身處地以察其心”,再玩起手段來未免過于霸道。

之所以凡耍心機多問鮑啟勛,正是因為其引經據典,聽著就順耳,加上鮑行事低調縝密,出的主意常常奏效,深得武岳之意。

一個人君,一個學士,可惜圣賢的話被他倆歪曲成這樣。

陽曦見鮑啟勛談吐不凡,態度又十分恭敬可親,心中好感又增了兩分,卻不會因此答應聯姻之事。

猶豫再三,陽曦推說要“從長計議”,請鮑啟勛先去館驛歇息。

鮑啟勛果然便去歇息。

他不過是個閑職,憑著學問頂了正三品銜,臨水并不需要他趕著回去。

才剛入仕時,鮑啟勛倒也想做一番事業,卻苦無上升門路。因學問好,擔了陛下讀書的顧問。

陛下陰狠多疑,鮑啟勛又覺懷才不遇,常年侍奉君側,慢慢起了變化。

自從第一次進獻讒言,幫陛下出些小主意,他便一發而不可收拾。慢慢地,鮑啟勛成了同僚厭棄的讒臣,卻也因此升了三品,做上了學士。

他雖屢進讒言,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至于羅織構陷、殺人害命,鮑啟勛從來不敢。他也分不清這是自己文人的操守,還是因膽小惜命、怕人報復所致,只是能守心安就好,其他小事做些也無妨。

比如此行求親,那武承訓雖然不十分優秀,究竟也不差,能替陛下排憂解難,即便親自走這一遭,鮑啟勛也樂意得很。

武承肅聽說武岳派了鮑啟勛,便覺此事有三分不妥。

那鮑啟勛最厲害的就是一張利嘴和一身的的戲,陽曦既然能因陽筠的字條妥協,難保不會被鮑啟勛忽悠一番,輕易動搖。

等陽筠歇過午覺,武承肅特意去了八鳳殿,把自己的擔憂和陽筠說了,問陽筠是否需要再送封信,陽筠搖頭不語。

即便是馬不停蹄,信送到高陽也要幾日以后,如此急躁恐驚動了皇宮不說,怕是半路信件就要被人截閱,且未必就來得及。

若鮑啟勛果然如武承肅說的那般機靈,怕叔父是撐不住的。

更何況,這件事的關鍵早不在叔父,而在魏國和筱兒的態度。

魏國還沒尋到造反的借口,怎么會與燕國沖突?

陽筠最怕的就是陽筱和她從前一樣,做出違心的選擇。

見武承肅說得認真,陽筠心知他未曾多疑,怕是從沒想過高陽國會有如此明確的政治立場,早打定主意與魏國聯姻。

她不好多做解釋,只說自己已經出嫁,不好干涉胞妹婚事,倒較武承肅十分不解。

但涉及陽筱終身大事,武承肅相信陽筠心中有數。

殊不知陽筠心中早亂,之所以不動,是因為偏虎狼環伺,一切皆非她能掌控罷了。

如今能依靠的,只有筱兒自己。

陽筠故意繞開話題,說起小公子周歲禮來。

衛良娣所出小公子,生三月得名曰“瓀”。

“瓀哥兒周歲不比其他孩子,畢竟是良娣所出,東宮里也要好好熱鬧一番吧?”陽筠微笑道。

提起小公子,武承肅倒頗為感慨,偏不好奪了衛良娣親自撫養的權利。

別說衛良娣沒大錯處,便是抓到明證說她犯錯,哪怕是“七出”之罪,除了不順父母、淫、盜三罪,少不得還要留著她。

“照舊例就是了,又不是太子妃所出,用不著大肆操辦。”武承肅微微一笑,臉上帶了幾分玩味,“此事自有母后做主,丁鑫他們打點,你好生歇著罷,身體將養好了才是正經。”

饒是滿腹心事,但一想起他曾說的待她養好身體、“天天賴在這里”的話,陽筠還是不禁羞紅了臉,嗔了武承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