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剛到瓊思殿,便碰了個釘子。
雖然華青不常往后頭走,宮人多半多半也認得他——畢竟是崇政殿的管事,這些宮人便是連自己宮里也有不認識,也要把太子和太子妃身邊的幾人認個完全。
見華青來了,瓊思殿門上摸著時辰,以為為的是晚上侍寢的事,也不管為何不是丁鑫等人,便忙不迭地進去報喜了。
仇良媛聽說來的是華青,而不是丁鑫,仇良媛心中便有疑惑。
她倒不覺得是為侍寢,以為是武承肅有要事找她。而既然來的是崇明殿的,八成與前朝有關。
仇良媛心中一緊,臉上就有些不好看。
來報喜的內侍眼力不夠,還一味地低頭奉承,仇良媛氣不打一處來,恨恨道:
“什么大喜!你問清楚了么,便敢來我這里報‘喜’?”
小內侍見她發怒,心中頓時慌了,忙跪下磕頭請罪。
仇良媛本想讓他一直跪著,然而華青還在外頭,倒不好耽擱,忙打發宮人去傳。
華青略一猶豫,帶了幾個內侍進去,而跟著的力士則被他帶進了院中,只留在正殿門外。
“待會兒看見丁淼,你們就立即上去,先把人按住、把嘴堵了,再用繩子綁起來。”華青低聲吩咐幾個力士,道,“抓人前莫要叫嚷,別逼急了他,當心壞事!”
幾個力士答應了,在院中稀稀拉拉地站開了去,華青看了并無不妥,便帶了四個內侍往里頭走。
之所以把人分了兩撥,不過因為仇良媛喚他,他不好不進去。力士留在外頭,若丁淼也在外頭晃蕩,自然能立即捉住。可帶著力士進去自然不便,若丁淼此刻在正殿里頭,他身邊卻無一人,帶著幾個內侍,也可以見機行事,要在屋里頭拿人就方便許多。
及進了瓊思殿正殿,華青先給仇良媛問了安,接著便四下里偷偷張望,只不見丁淼服侍在身旁。
華青眼珠兒一轉,把帶著的幾個內侍也打發了出去。
“你們幾個怎么這般不懂規矩?”華青佯怒道,“怎么就跟著進了正殿呢?還不給娘娘請罪,快快退下去?”
武承肅身邊的內侍多半機靈,丁鑫挑的人更是有眼力、有膽色的,聽了這話便明白了,立即給仇良媛跪下叩頭,口口聲聲“請娘娘恕罪”。
一時間,磕頭聲、請罪聲此起彼伏,吵得仇良媛更加煩躁。
仇良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皺著眉道:
“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平日也沒見你們這般小心的。別在我跟前礙眼,都出去外頭罷。”
眾人聽了齊齊磕了個頭,告辭下去。
到了外頭,四個內侍與力士們交換了眼色,心知丁淼不在殿中,而外頭也還沒見著人影兒。雖然力士們不好與瓊思殿宮人說話,幾個內侍卻時常扎在人堆里,人頭熟不說,更有一手套話的好本事,四個人不敢耽擱,立即東南西北地散了開去,在瓊思殿里悄悄打聽起丁淼的行蹤來。
正殿里頭,華青只輕聲說了武承肅要他來拿人,仇良媛便黑了臉。
拿誰不好,偏是拿她瓊思殿里最堪用的丁淼?
“我說怎么是你來呢!”仇良媛冷哼了一聲,道,“丁鑫是避嫌去了,還是也被拿下了?”
華青臉上笑著,輕聲道:
“娘娘真會說笑!丁鑫是太子殿下心腹之人,太子殿下信得過他,他也是忠心一片,自然是平安無事的。今日不來,不過是太子殿下體恤,奴婢雖不在其中,卻也如身受一般,十分感念太子殿下仁德。”
仁德?
仇良媛心里愈發苦了。
若當真仁德,怎么會專要拿她身邊的人,偏連一句招呼也沒打?
他武承肅體恤八鳳殿就罷了,如今連個沒根兒的內侍也如此體恤,為何不體恤體恤她仇良媛?
“丁淼也是有品的內侍,雖比你低些,也要按規矩辦事,不能說拿就拿的。太子殿下既讓你來拿人,總有個明旨在罷?你拿來我瞧瞧。”仇良媛心懷怨懟,卻不敢名言,忍不住就找麻煩。
要明旨就要說清楚所犯何事,仇良媛分明是胡攪蠻纏。
華青恨得牙癢,臉上也不敢露出半分,只苦笑著對仇良媛道:
“回娘娘的話,太子殿下只說這事隱秘,不教任何人知曉,連奴婢也只管拿人,并不知丁殿頭犯了何事,也未見有明旨下來。不瞞娘娘,連審也不是奴婢去審,聽說似乎太子殿下要親自去問呢!”
華青說完,想起今兒這事難辦,而仇良媛又不省事,心煩之下忍不住輕輕撇了撇嘴。
仇良媛聽了華青的話,不禁也有些發慌。
沒說明白便要拿人,顯然是犯了天大的事,宮里頭這樣的事并不少。
而武承肅要親自審問,這事只怕比天還大。
她有心松口,卻急需找個臺階下,總不能說自己怕了,便連身邊親信也不護了。可若繼續耽擱,只怕要激怒了武承肅,回頭連自己也要搭進去,為了丁淼,實在是有些不值得。
正猶豫不決時,仇良媛忽然瞥見華青撇嘴,只以為這東西狗仗人勢,仗著是前頭崇明殿的管事,連她這個良媛娘娘也不放在眼里,登時一股火燒上了頭,干脆任性不肯放人。
“你別想哄我我!”仇良媛冷笑道,“哪有要拿個有品的內侍卻不說明白的?即便不能讓旁人知道,太子殿下也不會瞞我,必定有密旨過來。再不濟,一封手術,一方信物,也好歹是個憑證,我也能認得出,沒的說什么都沒有就讓你來的!你糊弄旁人可以,若在瓊思殿還打這個主意,只怕沒你好處!”
華青從前都在前頭,往來崇明殿的都是前朝的大臣,不過陽筱來過一次,再有一些個公主、郡主來過罷了。后宮女人愚蠢他雖聽過,卻是從沒親歷過的。
今兒他算是開了眼。
這仇良媛橫攔豎擋,也不知是為了個什么。
自己若再說些狠話,怕她立時三刻便服了軟,然而眼下的事雖好辦,以后卻難保不被她記恨。
華青正為難,不知如何開口,外頭忽然吵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