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見墜兒皺眉后,陽筠便覺不大對勁。
在她兩次三番追問之下,墜兒不敢再瞞,只得說了實話。
“珠兒身上好些血,秋云身上也是,不知是不是丁淼咬了舌頭了。”墜兒低聲道,“奴婢看秋云手上還纏著布,想是教刑具傷著自己了。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見墜兒吞吞吐吐,陽筠一挑眉毛。
墜兒抿了抿嘴,嘆了口氣,道:
“才剛來不及細問,奴婢怕那丁淼造反,胡亂打起人來,被后坊的力士擒殺了。”
陽筠心中一驚。
若果然如此,丁淼死狀必定極其慘烈。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珠兒與秋云便收拾妥當,二人進門便給陽筠報喜,說都問出來了。然而雖然說是來報喜的,二人臉上并無喜色,隱約還有些蒼白。
“都問出什么了?”陽筠語氣并不很急,左右已經問出來了,并不急在這一會兒工夫。
秋云并不說話,珠兒便把問話的結果稟給陽筠:
“原來丁森與丁淼,都是兩面三刀的東西。
“明面上看著,丁森跟著皇后娘娘,丁淼則是陛下的人,實際丁森通過丁淼,時常遞些消息給陛下,同時把從丁淼那里得知的關于陛下的消息,轉頭再告訴皇后娘娘。
“實際上,二人早就被衛氏收買了。”
雖早猜到有可能是衛氏搞鬼,聽說丁森親口招認,陽筠還是忍不住皺眉,她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也不知那個衛良娣和這事有關系沒。若也牽扯上了,武承肅又會怎么處置衛良娣。
畢竟,還有一個武存瓀在。
陽筠也不插嘴,聽珠兒繼續道:
“這么些年來也沒出過差錯,陛下與皇后娘娘都沒察覺二人不對勁,還是那年中秋,娘娘險些小產,才惹皇后娘娘生疑的。
“牡丹餅的事原是李春奎無意,他見娘娘喜歡,有心討好娘娘,也讓太子殿下安心。不想被丁淼知道了,想著牡丹能入藥,不知花朵如何,便轉而告訴了丁森。丁森極通藥理,故意把這事告訴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便設下中秋一局,只不說破,干等著娘娘落胎。
“娘娘那夜有驚無險,皇后娘娘雖然深恨,卻沒想過殺人滅口。只因二人背后的衛氏有令,等著二位殿下一出門,便把李春奎騙走殺了,目的娘娘應該想得到,是為了讓錢氏被太子懷疑、厭棄,同時借皇后娘娘的手,害了娘娘這一胎,這才有李春奎被毒殺一事。”
陽筠點頭。
慈元殿不過利用了牡丹餅一事,李春奎也不知道究竟,錢皇后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自然也沒工夫理會。必是衛氏見錢皇后只把李春奎晾在那里,想出了這一石二鳥之計,既滅了口,也讓錢皇后惹人懷疑。
留著李春奎自然對錢皇后有利,若非錢氏時常使“殺敵一千損八百”的招數,武承肅或許根本不會懷疑錢氏,直接從旁人那里查去了。
心念萬般卻只在一瞬,珠兒還沒繼續說話,陽筠便生出這么些念頭。
她忽然想起丁淼并沒來過八鳳殿,若要在外頭守著等李春奎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李春奎是在后頭假山石頭那邊死的,似乎有些難以解釋了。
陽筠忍不住問道:
“丁淼怎么將李春奎約到后坊那里的?”
珠兒面色一正,陽筠見了,便知果然另有隱情。
不等陽筠追問,珠兒便又道:
“若是丁淼出面,自然騙不到對太子殿下忠心不二的李春奎,只是衛氏在宮里另外還有人手,且埋得十分之深——與丁淼聯絡的,從來都是膳房那個叫方光喜的。
“不知娘娘是否還記得,就是從前八鳳殿開膳堂,他還巴結著要來的那個,做點心十分拿手的那個。虧得李春奎是李刻元的親戚,李刻元又看不慣方光喜滑頭,自己也有些私心,不然以這人隱藏之深,恐怕要出大亂子呢。
“李春奎去膳房取糖,順便尋李刻元說說話,方光喜便趁機約了他晚上出來。大家都是在膳房待久的,李春奎又年輕,沒什么經歷的,本來就沒大疑心,方光喜又說了是有事相煩,李春奎自然去了。
“方光喜假意央求,說自己之前爭八鳳殿膳堂的差事,想是得罪了膳房的奉御李刻元,因李刻元是他族叔,便托他在李刻元面前美言。李春奎信以為真,一路跟方光喜說著話,一路跟著往后頭假山走。
“都快走到地方了,李春奎似乎覺出不妥,轉頭就要跑,卻被丁淼從頭后攔住。
“方光喜與丁淼倆人合力按住了李春奎,把毒藥硬塞入他口中,不過蹬了一會兒腿,那李春奎就不動了。二人又把尸首丟在假山石頭里,便各自悄悄回了。
“與丁淼聯系的也不是衛良娣,而是方光喜。丁淼借著給仇良媛打理事務,平日裝作愛占便宜,時常會往膳房去蹭些吃食、果子,兩人就在那里接頭。東宮里頭其余衛氏的眼線均不知埋了這么兩個人,因此之前太子殿下打殺了一批,竟把他倆都漏了出去。
“丁淼說衛良娣并不知情,似乎是衛懋功怕連累了衛良娣,并未將這兩人也是暗樁的事告知。因為衛良娣與仇良媛不合,丁淼還時常要受衛良娣的氣,旁人見了,自然更不會疑心到他頭上了。
“丁淼說,丁森被滅口,必定是衛氏所為,而他若不被拿了,怕也遲早要被滅口的。他身上有人命不說,前面散播娘娘閑話的也是他,因此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一個全尸,尸體丟出去后能埋上土就行。
“奴婢們也問了丁鑫是否知情,丁淼猶豫了半晌才嘆了口氣,說丁鑫完全不知,又說正是因為丁鑫不愿為丁森所用,才會有丁淼入宮一事,也因此連累了丁氏夫婦慘死。
“據丁淼猜測,丁氏夫婦之死必定是衛氏動的手。他懷疑丁森知情,試探問過兩次,均被丁森擋了回來,自然愈發懷疑了。可二人在一條船上,丁淼也不敢翻臉。想到父母對他不好,丁淼便也不去計較了。
“奴婢們問出來的就這么些,不過丁淼如今已經死了,想要人證指證衛懋功,怕是不能了。”
陽筠聞言一驚,急問道:
“怎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