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謀天下

第三三七回 情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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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三七回情淺深

作者:羊角篦子書名:

武岳的頭臉與胸背倒還無礙,四肢卻沒有一處好皮肉,被火燒焦,潰爛得不成樣子。

因大病未愈又受驚嚇,武岳昏迷得更加厲害了,分明已經燒成了這樣,卻連呻吟也無,趴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只有醫官清除其四肢焦肉時,武岳才偶爾哼上一聲。

錢皇后心中爬過千百種滋味。

她先前恨極了武岳,如今才想要與他修好,不想武岳便遭大難。錢皇后深覺難忍,心中痛得厲害,便站在一旁落淚,不知哭的是武岳重傷,還是自己從前太過糊涂。

武岳四肢的焦肉清了大半時,武承肅與陽筠也匆忙趕到。

聽說尚在清理創口,陽筠只在外間問了錢皇后的安,便站在廳中靜等著。武承肅進到內室來,看見武岳這般模樣,眼圈紅了又紅,終還是忍不住流了淚。

錢氏見兒子落淚,愈心疼懊惱不已,拉了武承肅的手,無聲地哭了起來。

武承肅不知錢皇后悔悟,只因父親重傷難治,母親又六神無主,也顧不上數月來心力交瘁,少不得強打起精神,一面讓丁鑫去查問清楚失火原因,一面勸錢氏回慈元殿休息。

錢氏卻不肯走,在一旁的胡凳上坐了,遠遠地望著武岳。

武承肅問了醫官武岳病情,回頭看現錢氏還在落淚,他再要勸時,丁鑫便回來了。

“魏世杰為了護著陛下,已經被燒死了,福寧殿現在人心不穩,奴婢剛讓人把宮人都拘起來了,另從崇政殿調了些人來此服侍。”丁鑫小心翼翼道。

“魏世杰燒死了?”武承肅脫口問道。

“回殿下,已經死了。如今人抬出來,蒙著布放在院子里,正不知該如何處置。”

魏世杰燒死之事武承肅倒才聽說,他與陽筠聽說宮里失火便急忙過來,進了皇宮才知道是武岳宮里失火,路上雖有人不時來報信,卻也只說武岳傷情與火情罷了,并沒人會提這些。

想起從小被魏世杰照顧的情景,武承肅心中難過,然而眼下卻無暇理會,急著先弄明白失火的來龍去脈。

“回太子殿下,這火是有人蓄意放的。經查有火油的痕跡,定是一早就預備下的。那些人自己也沒出來,一并被燒死在里頭了。”丁鑫恭敬道,“至于魏公公為何不呼救,內侍省已遣了仵作過來,只得了殿下的令便可徹查。”

如今魏世杰護主身亡,丁鑫故意稱他“公公”,因非如此武承肅不會順耳,并不至因此與他計較。

武承肅果然不計較。他略一思忖,隨即讓人迅檢驗魏世杰尸身。

“若無問題,也不必先來回我,將尸身立即入殮,暫時停棺在會寧殿內。至于儀仗諸事,待明早我與朝臣們商議了再定。”

丁鑫答應著下去,自去忙碌不題。

這里武承肅又勸了錢皇后半天,許嘉等人也跟著說話,還是等武岳創口清理畢,陽筠進來也跟著輕勸,錢皇后才肯回自己殿中。

眼瞧著武岳不好,想著自與武承肅訂婚之后的事,陽筠心中十分感慨。

如今外頭兵荒馬亂,宮里頭又鬧出這樣的事,壞事都碰到一起了,也虧得武承肅還能支撐。

可正是因為燕國氣數將盡,才會有如此多的事罷?事情變化之快,竟無異于摧枯拉朽,當真是大廈傾頹的景象。

也不知那周道昭得了天下后,又能安穩坐上幾年?

連陽楌也教他設計死了,此人當真狠決,只望周繹能看在往日情分,設法保住陽筱一命。真到了國破之日,陽筠自己是沒指望偷生的。

武承肅回身看見陽筠呆,恐她害怕,雖有心寬慰,卻因事情接二連三,唯心有余罷了,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陽筠覺武承肅看她,卻不見她說話。她也不多耽擱,只說了句“殿下自去照看陛下,妾身來打理其余雜事”,并不等武承肅跟她道謝,便快步出去張羅諸事去了。

武承肅呆呆望著陽筠的背影,只站了片刻,便又專心侍奉武岳。

陽筠此行并未帶著秋云,只帶了墜兒、釧兒與常安并幾個小侍女、小內侍隨行,于查案、拷問上無用,不過是因為為武岳哭不出來,杵在里頭不好看,又與武承肅無話可說,這才借故躲出來罷了。

及到了院中,正碰上仵作驗尸。

陽筠覺得難受,便往另一側偏殿里去,吩咐仵作驗尸畢先來回她。

又過了一刻鐘有余,仵作請見,釧兒吩咐進來,自有小內侍引他進來。

因之前丁鑫吩咐他“有什么話,先回了太子妃娘娘也是一樣”,這仵作倒也機靈,將事情簡單明了地回了。

“稟太子妃娘娘,放火的應有兩人,屋子里有火油的痕跡。這火油燒得極快,又不易被水撲滅,因此雖是才剛現就開始救火,終究還是費了些時候,到底燒壞了人。

“至于方才太子殿下問的,那魏世杰為何不呼救,乃是因為縱火之人先打暈了魏世杰,綁縛之后又將布帛塞入其口,以致無法呼喊出聲。

“待控制了魏世杰,他們先將門鎖了,又將陛下與魏世杰放在一處,這才潑火油放火,自己也隨即服毒自盡。

“因所用火油不多,依微臣看,縱火之人因怕有人救火,這才想將人打暈了,連屋子一同燒了。這些火油不多不少,可若直接潑在人身上,人受了疼叫喊起來,外頭侍衛立刻來救,也就說不好了。

“魏世杰中途應該是被濃煙熏醒,覺情勢危急,卻因雙手被縛而無法逃出門去,慌忙中只得用自己伏在陛下身上,盡力護住陛下。

“也因如此,陛下頭臉與胸背才無大礙。”

陽筠聽完,心中生出許多疑問。

她先問醫官火油有多少,聞聽說有二十斤酒壇那么多,便信了仵作方才的說法——兩個人一人一壇還不至被人現,若帶的多了,一早就被攔在福寧殿外頭了。

僅兩壇子油,將屋子燒著,讓外頭的人根本進不來,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火燒在身上那般疼,也虧得魏世杰不動如山的忠心。

大抵那縱火之人從未想過,武岳這般寡德之君,也會有對他如此忠心耿耿之人服侍在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