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世昌一直都是個敢想敢做的人,這不,幾天前他剛想一探小學宿舍那批新下放人員的底時,今天他就行動了。
剛好天空下著小雨,他查看了遍田里各處排水渠,發現每處都流水順暢后,蹲在河邊,洗凈手上腿上的泥水,放下高卷著的褲腳,套上他娘特意給他用稻草和席草混合編制的厚底草鞋,施施然的向大隊部小學走去。
那些人來了幾天,大隊安排他們清理豬圈,年老的跟年輕的搭伙,幾人一組,這時間段應該已經干完活,正躲在屋里避雨,他這會過去正好,還不會被其他社員們發現異樣。
再說,萬一哪個懷疑他接近那些下放來的壞分子,杜世昌也早就找好了借口。
他從后腰處抽出把黑雨傘,嘿嘿,借口就是給在大隊小學上課的媳婦送傘,誰敢說他。
聽著朗朗的讀書聲,杜世昌張望了下幾間教室,沒發現他媳婦在上課,想來這會應該是在辦公室休息吧,不過,他今天這事,還是暫時不要讓他媳婦知道的好。所以,他避開了辦公室,順著側邊的小道,往后排房走去。
“張叔,怎辦,苗老他又發燒了。”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一臉青色胡子,頭發亂糟糟的男子,正小心的擰著毛巾,仔細的把毛巾敷在一位老人的額頭上。
“要是能找個醫生來看看就好了,或者能找到幾片退燒藥也行啊,不然,苗老的情況不妙啊!”
“誰說不是呢,可這里的人不落井下石就好了,你還指望他們能雪中送炭不成?”張叔拍拍年輕男子的肩嘆氣道,“唉,苗老這次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張叔,你說我去求求這里的大隊長……”
“別給人家大隊添麻煩了,咱們這些人輾轉了這么多個地方,也就這里,會為我們多考慮些,要不然,就算如今外面下著雨,那咱們也得外出干活,哪能讓你呆在屋里避雨?”
唐杰當然明白眼前張叔的意思,可他答應過苗老的女兒女婿,會在路上多照顧些。既然答應了人家,那就得說到做到。
“我還是去試試吧,大不了事后,我要求去最苦最累的地方干活,不然,我心里不好受。”
“唉,你想去就去吧,也許這里的大隊長沒有我想的那么復雜,也許人家對誰都這樣。”
“那先麻煩張叔幫著照看下苗老,我去去就回,不管成不成功。”說著話,唐杰從屋里翻出片麻布袋,想頂在頭上擋擋雨。
“放心吧,苗老我會照看好的。”中年人張叔揮揮手道,“路上小心些,好好跟人家說,如果對方不答應你也別強求,趕緊回來,咱們另想辦法。”
“嗯。”
可唐杰剛開門出去,就碰到了正打算敲門的杜世昌,兩人還差點撞下對頭。
“呃,這位同志,你……有事?”唐杰詫異的問道。
杜世昌仔細看著眼前的男子,很瘦,臉色也不好,顯的過于蒼白,但是那一臉的書卷氣,怎么看都是個有文化的人。
“你……這是要出去?”杜世昌沒回答對方,他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求證的。
“那個……屋里有人不舒服,我想著去大隊長那里看看,能否弄到些藥。”
也不知為何,唐杰感覺眼前跟他年紀相仿的男子,他可以相信,這還真是怪了。
“有人生病了?嚴不嚴重?”杜世昌急急的問道,“能告訴我是什么病嗎,也許我能弄來藥。”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唐杰激動的聲音都顫抖著。
“小唐,是誰來了?”
“哦,張叔,是……”搞了半天,他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我是桑樹大隊的社員,來看看這里的情況。”杜世昌隨便扯了個由頭。
“小唐,讓這位同志先進屋吧,外面下著雨呢。”
“哦,對對對,這位同志,快進屋,快進屋。”
唐杰高興的把人讓進屋,而杜世昌也沒拒絕,收了手中的傘,就跟著進了屋。
一眼就先看到躺床上的一位老人,那不正常的臉色,一看就是在發燒,“發燒了,多長時間了?”
“從昨天半夜就開始了,燒的都已經有些迷糊了。”中年人張叔又替苗老換了把毛巾解釋道。
“都這么長時間了,那可不妙啊!”杜世昌皺眉,他雖然沒跟著大伯學醫,但多少還是有些了解人如果發燒時間過長,那會直接燒壞腦子,或者燒瞎眼睛啥的。
“是啊,一點退下去的跡象都沒有,我們真擔心再這以燒下去,苗老他可就……”
“你說他姓什么?”杜世昌突然瞪大眼睛道,苗這姓他太敏感了,他早逝的大伯娘可不就姓苗?
“苗啊,苗老他姓苗,全名叫苗東青。”
“苗東青?苗東珠?”杜世昌心里暗暗嘀咕著。
這么接近的姓名?又看著對方的年紀又這么大了,雖然如今被打成了壞分子,但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你們等著,我去大隊衛生所找些退燒藥來。”杜世昌也不費話,直接開口道。他心里有懷疑,當然希望老人快些好起來,好給他解惑。
“那,那可太好了!”唐杰和張叔兩人萬分高興,但轉念一想,又怕給對方帶來麻煩,于是小心的問道,“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不用擔心,那人跟我關系不錯。”杜世昌回著話的功夫就快步來到門口,撐著傘就要出去,“先給他多喂些水吧,這樣也許能減輕些狀況。”
“哎,好嘞!”
杜世昌一路急行著,腦子里也在不停的想著。
如果那個姓苗的老人真是大伯娘的親人,那么他們家是認呢還是不認?
認呢那是應該的,但對方的身份又是個麻煩。他可不能讓全家老少都陷入危險中,但如果不認的話,好像又有些過意不去。唉,真是件頭痛事啊!
不想不想了,先讓老人的病好起來再說吧!
也許他可以找他爹娘商量下,也可以聽聽那位苗姓老人的意見。
突然又一拍腦子,低喃道,“我為什么就這么篤定那位姓苗的就跟大伯娘有親呢?為什么,為什么……”
杜世昌直接把自己繞暈了,他感覺自己好像給家里帶來了麻煩,也許今天他根本就不應該來什么大隊小學,他就應該查看完水渠后,老老實實回家帶孩子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