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閨戰

二十五·誘餌

宋老太太很快就選定了日子,將宋楚宜搬至寧德院的日子定在了臘月二十七。

眼看著近年關了,戶部那頭一大堆事。西北的軍需又報上來了,十年一換的戶籍冊子也要重新登記造冊,宋程濡幾乎日日忙的腳不沾地。

好容易沐休一回,就聽見宋老太太正著人布置寧德院的小抱廈,不由挑了挑眉:“你怎的好端端的管上這種事來?”

自從宋琳瑯之后,宋老太太統共也就教養了一個宋楚宸,那還是因為知道宋楚宸必定是要進宮的,不得不打點精神來點撥。到如今宋老太太提起還要教養宋楚宜,他就覺得有幾分奇怪。

宋老太太嗔怪的看他一眼:“前日我就使人往書房給你報了個信,想必你是又沒放在心上。”

宋程濡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我這陣子手上多少事,前日還與倉部主事吳元一就西北那邊的事商量了個通宵。家里這些事委實是不知曉。”

宋老太太知道他最近確實事務繁忙,也就笑著點點頭,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我瞧著小宜很喜歡。小小一團兒,待人接物卻自有一套,難得的是沉得住氣。許多年沒見過這樣出色的孩子了,留在身邊養著,日子過的也松快些。”

從前并沒聽說過宋楚宜還有這些優點,很會闖禍倒是真的。前些日子不是剛說跟蜜姐兒起了爭執?

因為家中曾出過爭產而降爵的事,宋程濡對家風看的尤其重,自從知道這兩個小姑娘竟不顧姐妹之情大打出手之后,他心中就已經對二人不喜了。

此時聽起宋老太太提宋楚宜的這些優點,他就搖頭不信:“你少瞞我。怕是你見她哭鬧的不像了,要親自管教吧?”

內宅的事男人們大多都少的管,以這些年來的觀察,他覺得李氏是個不錯的繼室,對原配留下來的子女已經夠好。只是宋楚宜脾性不好太過嬌縱,被慣壞了性子。

這樣的情況下,作為繼母的李氏不好下狠手管,只好求到了宋老太太這里來,請她代為管教,也是正常的。

宋老太太不置可否,吩咐黃媽媽領宋楚宜上來。

等宋楚宜進了門,宋程濡的眼神自然就看向了她。她今日穿了鴨卵青的夾襖,底下系著霜色的百褶裙。雖然還未長開,形容尚小,那雙眼睛卻如同清水里盛著兩顆黑葡萄,又亮又透,眼角微微上揚,叫人見之忘俗,整個人瞧著清雅出塵。

確實同以往不一樣了,不是衣裳打扮的關系,是整個人的氣質就不同了。宋程濡一眼就看了出來,眸色就深沉了幾分。

宋楚宜上前請安行禮,四平八穩,動作一如這幾天的行云流水,做的舒暢又自然。

宋程濡教導子女嚴苛得很,縱然是未出閣之前的宋貴妃,在他跟前也總是有些緊張,卻沒想到眼前這個才七歲的小姑娘竟然能沉得住氣一板一眼的行禮,面容端素眼神堅定,不像以前眼珠子亂轉徒添幾分輕浮之氣。

他不由真有了三分滿意,嗯了一聲,臉色柔和了幾分:“小六兒,日后就要跟隨你祖母一同住了。你祖母這兒可比別處都要嚴謹些,你受得住?”

宋楚宜心中明白,要過了宋程濡這一關,才是當真的抓住了宋老太太這個依靠。聞言就重重的點頭,目光堅定的直視宋程濡:“無規矩不成方圓,小六兒以后會好好同祖母學規矩。”

宋老太太很滿意,笑著將她拉至身邊坐下。

自從身居高位以來,宋程濡已經很少見到年輕的子侄輩敢這樣直視自己的眼睛了。

微愣片刻他便知道老太太這回怕是真的撿到了寶,哈哈一笑:“那你可記著你這番話,你母親出身世家,規矩禮儀都是上上的,你可不許落到了后頭去!”

宋老太太就知會玉書玉蘭:“今日你們六小姐搬家,你們去各房知會一聲,叫娘兒們們都來寧德院用晚飯,也給你們六小姐高興高興!”

玉書玉蘭都笑著應是,領了人出去了。

屋里就剩了黃媽媽許媽媽,老太太也尋了個由頭把她們二人也支了出去,這才面向宋程濡:“老爺可還記得成國公府滅族當年之事?”

宋程濡一驚,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宋楚宜,心中莫名,不明白為何宋老太太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可是他與宋老太太這么多年的夫妻,當然知道她是什么樣人,便點頭道:“當然記得。那時候她們家小九瘋瘋癲癲的,說是夢見了成國公府起火了......還鬧到了太后跟前。”

京城一片嘩然,都說九小姐是中了邪了。

當時宋程濡與宋老太太心里卻并不安寧那時已經是風聲鶴唳之時,成國公一家都是支持當時的泰王的.......

果不其然,后來泰王被流放了,成國公一家就葬送在了火海里。除了太后護下來的一個王瑾思,成國公家竟一個人也沒剩下。

“小宜最近也常做夢。”宋老太太說著,聲音緩緩放低了:“兆頭不是很好,我有些不放心。你今日既有時間,就一同來參詳參詳。”

宋程濡的臉色沒怎么變,屋內的氣氛卻霎時冷了下來,安靜得連呼吸也聽得見。

宋楚宜知道宋程濡怕是已經疑心自己裝神弄鬼了,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費。

她深吸了一口氣,低眉斂目的跪在了宋程濡面前,將之前在宋老太太跟前說的話重新再說了一遍。

只是側重點卻不同。

與老太太說的時候側重點在與沈清讓的不幸婚姻上,說了自己日后要遭受的苦難。這是為了給老太太心里先種下對李氏的一點疑心。

如今在宋程濡面前,她說的更多的是宋家日后的遭遇。

聽見她說前世宋玨死在圍獵場、宋琳瑯也病故,宮里的貴妃娘娘懷子暴斃之時,宋程濡已經是面色鐵青。

這絕對不會是宋楚宜編出來的!宋程濡心里清楚,一個小女孩絕對不可能有能耐編出這樣一番話來。